和珅大窘,犹豫着接过帕子,在唇边一擦,才发现烧鸭的酱汁粘到了脸上。
永璂嗤笑道:“和珅,你的吃相还真是豪放啊。”
和珅低头将帕子叠好,轻声道:“待奴才洗净了,就还给皇上。”
从弘历的角度看过去,和珅的耳廓红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虾子。
“你留着吧,不用还了。”弘历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和珅。
冬季的白日总是特别短,酉时一刻,天色已暗。弘历等人在外微服了一日,此时也启程返回行宫。
与来时不同,这一回和珅落在了最后,并没有跟在弘历身际。
他走两三步便要停上一停,总觉得背后有些发痒,可冬日里穿的衣裳实在太多,总不能当众伸手去挠。和珅每走一步,都备受煎熬。
弘历发现和珅不在身侧,便频频地回头寻人。一时间十格格等人也发现了和珅的不对劲:“和珅,你快些,马车就在前头了。”
和珅只好忍着痒意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在马车上坐稳,却发现静下来时更加难熬。背上总想蹭些什么东西来缓解瘙痒,更可怕的是不仅是背上,手臂上也开始渐渐地像有蚂蚁在爬。和珅心下一紧,大冬天蚊虫都绝迹了,自己的这番症状,倒是像极了一种病症——现代人所说的过敏。
马车上的空间窄小,和珅这般坐立不安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弘历的主意。
昏暗的马车里,弘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在和珅忍得抓心挠肝的时刻,一把抓住了和珅微颤的手臂,强硬地将他的袖子挽上去,一只手在和珅的手臂上摸索了片刻。
弘历的指尖有些凉,突然地触上和珅带着暖意的皮肤,微妙的触觉让和珅心下漏了一拍。
然而如果此刻有光,和珅就会发现,弘历的眉心已经皱成一团死结。方才在摸索中,弘历摸到了和珅手臂上零星突起的疙瘩,心下了然。
他有些气恼,和珅明明就吃不得鸭肉,却硬是点了那道菜。就连自己主动的询问,也没能让他改了念头。
弘历推开车门,冲车夫道:“去最近的药堂。”
和珅心下一惊,一不留神车夫勒转马头,身子歪歪斜斜地就往一旁倒去,弘历先一步将他抱了个满怀。
“阿玛,您不舒服么?”十格格担忧地问道。
和珅嗅着弘历怀里沉香的味道,一时有些失神。听了这话,却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弘历,心虚地坐正。
弘历低咳了两声:“和珅病了。永璂你最年长,先领着永琰和十格儿回去。”
永璂一怔,随即应道:“是。”
十格儿还欲再问,马车却渐渐停下了。
和珅刚想起身,却被弘历止住了。年轻的帝王先行下了车驾,而后朝和珅伸出了手。
在药堂门前昏暗的灯光下,和珅来不及细想,就握住了弘历的手,跳下了马车。
二人目送马车走远,弘历方才去敲那药堂的门。
敲了好一阵,大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怀仁堂的贾老板从门缝里往外瞧了瞧,见是两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便沉声问道:“二位有事么?今日本堂已经关门了,要看诊的明日请早。”
说着便要关上门,弘历却忽然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到贾老板面前:“我这友人病得突然,可否行个方便?”
贾老板眼睛一亮,这才拿下门闩,轻声道:“进来吧,小声些,夫人已经歇下了。”
“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什么症状?”贾大夫拿过一旁的脉枕,摁上和珅脉象所在的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