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卿并没有因他的无礼和失态而流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眼神古井无波,平静地回应道:“如果你指的是没有彻底觉醒本尊自我的那部分意识的话,如今已经彻底回归本尊,与本尊意志融合了,从前的记忆,也逐渐复苏,你不必感到忧虑,那部分意识的记忆我依然拥有,并没有忘记。”
夜铮霍然睁大双眼,瞳孔紧缩,目光锐利如剑,直直地射在对方脸上,似要将他看穿,看看这幅身躯之下的灵魂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教宗陛下转危为安,圣堂大主教张君白立刻率众骑士军来到车辇跟前,向教宗请罪,昀鸿、斩秋等人也重新回到他二人身边,温常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怅惘地看着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肉,早已被炸得辩不出人形,温青泽来到他身边,两人强忍着的悲哀,具是沉默不语。
躲在钟楼之上的风乾,脸上同样是一派震撼之色,他的自尊强迫自己克制着向叶少卿臣服跪拜的冲动,生生别开脸,不敢朝他的方向投以目光。
在他身边,阴影中的老者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终于发出了疯狂的大笑,他嘶哑癫狂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高空中,如同一场无人应和的孤独狂欢。
“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他畅快地大声道,“容器终于变回它应该存在的形态!二十年了!我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终于……终于在今天,唤醒了伟大的神明!让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再次降临人间!”
老者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堆叠皱起的皮肉不断地颤动着,时而大笑时而吟诵祝祷,双眼通红,仿佛要落下泪来。
“……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明?”风乾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面上尽是荒唐和不可置信的神情,“神明早已在一千多年前就回归天国了!你说叶少卿是……神?别开玩笑了!你绝对是疯了!”
老者笑声渐渐歇了,他轻蔑而嘲弄地望着自己的合作者,或者说被自己利用的黄口小儿,森森冷笑道:“无知的人总是被外表所蒙蔽,叶少卿从来不应该存在,他只是为神明的复活而生的容器,若他还有意识,就应当为此而感到荣幸。”
风乾的脑袋因对方话里话外流露出的信息量乱成一团麻,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无法理解眼下发生的事。
这完全超乎了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神明……真的在叶少卿体内复活了?
简直天方夜谭!
老者显然不欲再与之多说,他沉浸在大愿达成的喜悦之中,对于那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傀儡尸也懒得理会,接下来还是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只要拿到它,一切就彻底尘埃落定,自己多年的执念和夙愿也将如愿以偿。
随着老者一声低沉的口哨,钟楼顶上停留的一只黑色的鸦鸟舒展双翼落了下来,这只灵兽通体漆黑,就连双眼也埋在黑色的眼皮之下,竟然无法视物,同样也大大降低了圣光的影响力。
老者利落地跳上鸦鸟宽阔的后背,无视了风乾的怒火和喊叫,自顾自扬长而去,向着与叶少卿相反的方向快速飞去。
——那是圣兽宫和圣祭坛所在的方位。
夜铮将眼底沉淀着悲痛、愤怒和空荡荡的忧虑,种种情绪都被他强硬地掩藏起来,收敛着,丝毫不曾表露在脸上,叶少卿的事太过蹊跷,还需从长计议,既然记忆未失,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让真正的叶少卿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
他命令张君白带人清扫战场,追查兽潮的源头和幕后操纵者的线索,同时让昀鸿带着众主教和祭司们安抚受伤的信徒,让秩序重新走回正轨。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危机解除的信徒们勉强松了口气,在骑士军和祭司们的抚慰和治疗下并没有发生太大的骚乱。
夜铮坐在车辇上,手掌轻抚过放置着自己躯体的冰棺,这感觉太过奇妙,他忽然一震:“不对,施术者为何放弃了这具傀儡尸,是因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有别的目标,必须要匆忙离开?”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叶少卿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冷漠地望向天空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