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搭话,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谁知道呢,看衙门老爷怎么说吧。啧啧,半头牛都啃光了,剩下的牛肉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孙子的肚皮。”
“要不咱跟栓子爷商量下,把牛分了吧?家里可有日子没见着油水了。反正查案子看的是人尸首,和牛又没关系。”
旁边有人唬一跳,赶紧捣他一拳:
“你疯啦?私下杀牛可是死罪!”
那人撇嘴,瞄瞄有贼心没贼胆的另几人,咂咂嘴道:
“说啥呢,牛可不是咱杀的,肉也是叫野外的畜生啃了的,和咱有啥关系?”
“你要是害怕,就多拉些人来,大家伙一起吃肉,你还怕上头将咱们那么多人都给治罪?就为吃口肉?”
“再说了,眼下开春正要种地,人都抓走了,谁来种粮交税?当县太爷跟你一样傻啊,肯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其他人当真被说动了,各自拉了人嘀咕一阵,一齐动手,将那头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大黄牛捡好的给割了大半肉去,骨头架子也拆下小半熬骨头汤,拿回村子挨家挨户敲门分了,再三嘱咐不要说漏嘴。
只漏了惹人厌的杨家。
这些人嘴上不说,心底里却都巴望死的就是不干人事的杨岩泉公母俩。
村里少这俩祸害,地皮说不得还能留下几寸,好叫村里老少爷们糊弄饱肚皮,不至于被逼得卖儿卖女你卖房卖地地还他家的印子钱!
这才几年工夫,村子里的地大多落进那黑了良心的扒皮两口子手里。
他们这些人哪还有地?都是给杨家当牛做马的佃户!秋后租子交不上的话,杨家真能扒你的皮!
像是以前林川家,当初林老爹进山打猎叫大虫咬断腿,血怎么都止不住,眼瞅着人就快不行了,硬着头皮借了杨家五两银子,按了手印。
结果林老爹命数到了,人还没送到镇上医馆,半道上就咽了气。
林川一家哭得昏天暗地,急忙操办起林老爹的后事。
守了一夜的灵,第二天有跟他家要好的偷偷提醒,叫赶紧把借杨家的银钱还了,他家的银钱拿了烫手。
都一个村子住着,杨家人什么德行,林川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当即戴一身重孝,揣上从杨家借来的五两银子,扭头就去了杨家。
谁知道杨家嫌他晦气,把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不叫进,还隔着门假惺惺宽慰他,说人死为大,还钱的事不急,先把林老爹的后事办妥,叫老人家风风光光走,下辈子也能投个好人家享福。
林川当时被感动得痛哭流涕,见人就说杨家的好话;谁要说杨家一句不好,他就跟人瞪眼,和好几家人闹了气。
要不是看在他才死了亲老子的份上,人能跟他翻脸;
就连那几家跟他家要好的,背地里好言好语地提醒劝解,也被撅了回来,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
后来人都懒得劝他,或幸灾乐祸或提心吊胆地怕他最后吃亏。
果不其然,等林老爹入土为安,杨家上门要债来了。
林川千恩万谢将剩下的四两银子还了,真心实意赞颂杨家大仁大义,扶贫济困,是天大的好人,拍着胸脯表示,办白事花费的一两银子,他会尽快挣了还上。
杨岩泉没说什么,乐呵呵地收下银子写了收据,使劲瞅了林家才抽条的大闺女两眼,嘿嘿一笑,背手踱着四方步走了。
再后来的事情也不消说了,林川起早贪黑攒下一两银子,巴巴跑去还给杨家,却被告知这些还不够利钱的,想要欠条更是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