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子是要团圆了啊……”心里莫名的拱起一团怒火来,岳西又不能真把知县大人按着揍一顿,于是便溜达进了厨房刷锅烧火:“提桶水进来。”她对着门外又发起呆来的县令大人喊道。
“您说,我除了做官以外还能做点什么营生吗?”叶勉程果然提着一桶水进了厨房,只是他袍子的前摆以及两只袖子都是水淋淋的,一看就是干活不利落,连从井里打桶水上来都不利落。
岳西烧了锅热水,洗出几副碗筷来,又进屋去找出茶壶和茶叶,她泡了壶茶,才要给叶勉程倒上一杯,他就赶紧接过了茶壶去:“不敢……不敢……还是我给您倒吧!”
“你这个官不是花银子捐的么,这一任还没做下来就不做了,那你的银子不是白花了?”岳西端起滚烫的茶水来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慈县那个破地方,百姓都是刁民!反正我是斗不过他们,在这些人身上要想捞出银子来势必登天还难。”叶勉程坐在方桌的对面,唉声叹气道:“我剩下的银子几乎都给了师爷回家救急,也没打算再要回来。”
“可娘娘您看看我家师爷那傻了吧唧的样子,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坏人恶人!”
“不不!”岳西赶紧摇头:“在叶秋眼里你就是比恶人还恶,比坏人还坏的混蛋!”
“……”县令大人一噎,一时没了话。
“我家师爷是我给骗出来的,我得养活他呀!”过了一会儿,叶勉程继续说道:“可就在大昭目前这个模样,我真觉得当小官是没有油水可捞的。”
“当大官,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叶勉程对自己的看法很客观,这点岳西倒是暗自点了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师爷跟了我,撑不死饿不着,就这样的日子我都快过不下去了……”
“我琢磨着……”他看了岳西一眼:“我辞了官,和娘娘您一起干吧?”
叶勉程见岳西要买宅子,还是帝都里的大宅子,便以为她经常在外面走动,是有了发财的财路了,因此便生了入伙的心。
“嗤!”岳西皮笑肉不笑的‘嗤’了一声,看着叶勉程道:“你们两口子都不傻!一起准备去吃老子了是不是?”
“对不住,行宫里不养闲人!”
岳西一口回绝了叶勉程,两个人又在小院里等到天黑,岳西还出去到附近的食肆买了一桌饭菜回来,郑宝才才进了门:“今儿晚上先看哥哥吧,若是成了,兄弟你赶紧出面谈个适合的价钱,咱们把楚家的老宅买回来,这事儿就算踏实了!”
“嗯。”岳西点点头。
因为夜里要出去办事儿,因此他们三个人都是只吃了饭,一口酒没喝,吃过晚饭之后又分开屋子眯了一会儿,正是似睡非睡的时候,院子里有了动静……
岳西开了门,不大的小院里没有点灯,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见两个汉子手里各提着一个口袋正与郑宝才低声说着话。
片刻之后,郑宝才对着岳西和叶勉程招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深夜,四周黑的不见一丝光亮,大多人家此时已经吹灯安歇。只从远处不时地传来一声半声的狗叫。
跟在那两个汉子的身后,几个人又刻意地贴着墙根走,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讲话。
一路寂静无声地走到了楚家老宅的那条街上,郑宝才在巷子口就住了脚步,并拦住了还要往前走的岳西:“我们在这里看着就好,那两个人都是哥哥的手下,很机灵……”
于是岳西与叶勉程也躲在了巷子口一边的拐角处,只看着那两条黑影鬼鬼祟祟地走到了刘举人家的门口,两条黑影同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接了手里的包袱,就在楚家旧宅的院墙外,他们歪着圈的小跑起来,并不时地往院子里扔着东西!
“那是什么啊?”天太黑,岳西就是使劲看,也看不清被丢进人家院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嚯,东西可全了!”郑宝才吃吃笑着,颇有几分得意:“死猫,死狗,死耗子,泡烂了的猪下水,还有不知道谁家女人用过的癸水布,还包了一包大粪呢,这个可是哥哥我亲自屙的……”
岳西听得一阵恶心,又想把小时候吃的奶也吐出来了!
“你这法子也太恶心人了!”叶勉程也跟着一阵子干呕,躲着郑宝才说道:“就算是把现在住的人家恶心走,岳公子住进去,这收拾可也挺费劲!”
“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先把宅子谋过来,到时候花几个钱请人过来擦洗收拾就是了,再请工匠过来将墙壁粉刷了,那还不是和新家一样吗!”郑宝才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这招好使吗?”叶勉程还是觉得脏,甚至连和郑宝才说话都捂着鼻子。
“怎么不好使?”郑宝才扭头对着岳西说道:“千年,我有个朋友看上了人家的一个饭铺子,想买过来,可对方不识抬举啊,死活不卖!”
“后来哥哥我就是用这招,把那家饭铺子的厨房当了茅房,没几天,那家东家就乖乖的把铺子腾了出来……”
“……”真缺德啊……岳西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对付刘举人……这一招怕是不行。”岳西的话才说完,就将楚家旧宅的大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两个下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已是站在台阶上破口大骂起来:“挨千刀的直娘贼,别以为用这些腌臜东西就能吓唬住老娘!”
“真当你亲娘我是被吓唬大的?有种你们拿着刀砍了我,那我家的产业就都是你们的!”
“若是没种,只敢干这下作的营生,看老娘不骂死你!”
接下去的话是越卖越难听,从男人身上的那点玩意骂到了女人身上的那点玩意,最后还不点名的说了:“懂事的,就拿银子给我,除了拿钱来,谁也别想把他们一家从这所院子里挤得走……”
忙了大半夜,三个人听饱了骂,最后是铩羽而归!
“姓刘的老畜生家的婆娘嘴太厉害了,我看,也就我爹能骂得过她了……”回了小院,郑宝才一口气喝了两碗凉茶,才开口:“明天,我再换一招!”
“不用明儿了,现在天快亮了,今儿晚上该看我的了。”岳西坐在桌边闭着眼说道,似乎马上就要睡着。
晚上都没有睡好,因此白天这三个人是足足地睡了一天。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岳西有出去买了饭菜回来。
吃饱喝足之后,把碗筷堆在厨房,岳西拿出几条子红纸来铺在桌子上,笑嘻嘻地对着叶勉程道:“知县大人,留下几张墨宝吧。”
叶勉程看着桌上的红纸一阵茫然:“这不是过年写对子的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写春联有什么用?”
“有用,写吧!”岳西亲自磨了墨,把一只巨大的毛笔递给他:“我说什么你写什么就成!”
“就这个?!”叶勉程把写好的春联又念了一遍,旁边蹲在椅子上看热闹的郑宝才已经笑出了声:“大白天谁要是这么说话,一准儿会被人认为是得了失心疯!”
岳西不理这吊儿郎当的两个人,待到那副春联完全干透之后,她拿起来看了看,并快赞叶勉程道:“写的不赖,有老子一半好了……”
“……”叶勉程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如今让岳西这么一说,当时便开口问道:“那你还不自己写?”
“就因为你写的不好,所以才给你机会多练练……”岳西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收起了对联,装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
“走吧?估摸这姓刘的一家这会子也该睡下了。”郑宝才站在正屋门口,听了听门外的梆子声。
“不急。”岳西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直到了后半夜,郑宝才都开始犯困的时候,岳西才用开水烫了一罐子浆糊,叫醒了他们二人,又溜达除了院子。
黎明时分,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甜的时候,城西刘举人家里炸雷似的放起了炮仗,而且一连放了五个!
巨大的声响,惊动远近两处巡夜的官兵,一起辨别着方向跑到了刘举人家门前。
在天空才泛起的鱼肚白下,一副红的耀眼的春联分左右贴在了门楼的两侧,而刘家的门口还挂着两只燃着蜡烛的红灯笼!
这样的情景,让拥在刘家门前的两队人马都傻了眼,而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副将则摇头摆尾的念起了那副对子:
上联: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真高兴,吼!
下联:咱老百姓,今儿晚上就呀就高兴,嘿!
横批:吼吼哈嘿!
念完之后不只是巡夜的官兵,连副将自己都乐了:“成!打春节前咱们上上下下就发了公文,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才薨了,举国悲痛!这户人家的主人这是要造反呐!”
“来人,过去把这户人家的家主给我绑了!让他到大牢里去高兴几天吧,吼吼哈嘿……”副将大人张嘴笑了几声就闭了嘴,总觉得自己这笑声听着太别扭!
“岳公子……”远远的,几个人站在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后面交头接耳,叶勉程对岳西竖起了大拇指:“娘娘死得好哇!”
“滚蛋!”岳西冷冷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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