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的警察没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转眼就到了衙门口。门口的戈什哈们大声呵斥,正想把人赶走,谁知道众多警察蜂拥而上,用警棍把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打得抱头鼠窜。戈什哈虽然有枪,但哪里敢动家伙,全都逃到里面去了。
徐、高两人也不命令追赶,只喊了一声:“坐下!”警察便齐刷刷地坐下,然后又扯开嗓子喊,“还我葛总办!”、“誓与总办同进退!”。
赵尔巽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卫队纷纷逃了进来,诉说警察好生厉害,他更加愁眉苦脸。怎么办呢?堂堂一个总督,居然被警察困住了,差点就想从后门溜走。
“大人,外面警察都在门口静坐,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冲进来!”幕僚帮他缓解焦灼感。
“这个混蛋葛洪义,一定是他煽动起来的,我怎么治他!”
“大人,那眼下怎么办呢?这么僵着不是办法啊!”
“那个新任总办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都摆不平,简直是个熊包!”赵尔巽怒气冲冲。
“大人,昨天我去宣布免职令时,那两个就没好颜色,我好说歹说才劝住的,谁曾想今天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警察反了,还有jūn_duì,赶紧让巡防营派兵来!”赵尔巽仿佛到了救命稻草。
“大人,万万不可!”幕僚一听,连忙阻止了他“大人想调谁的兵?”
“马龙潭!不,秦时竹!”
“这样就更糟了!”幕僚耐心地开导他,“马统领只有区区两千人马,大半还在各处城门守着,要是调动了他们,万一革命党闹事怎么办?秦时竹就更不行了,葛洪义本来就是他保荐的,调他来弹压估计也是敷衍了事,逼急了,他也反了怎么办?依我,还是答应他们的条件,赶紧让葛总办官复原职!”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大人您还记不记得,葛洪义可是您亲自提拔上来的!”
“不错!当年秦时竹向我推荐了此人,我也爱惜是个人才,没想现在居然养虎成患!”赵尔巽后悔不迭,连连叹气。
“大人不要过于自责,这事情也怪不得您!从大人上次督东到今年复来,已有五个年头了吧,这些年光总督就换了三任。可葛洪义呢?稳稳当当做了五年总办,一步也没动过,还办了警察学堂,全奉天的警署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下,翅膀早就硬了!尤其徐大人秉政时要求葛洪义监管整个东三省吏治,弄贪赃枉法的名单,葛洪义借机把手伸到黑、吉两省,两省警署大小官员多半也出自他的门下,他平时又注意笼络人心,今天的事完全因他而起。要想化解此事,非找到他不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赵尔巽乱了方寸,幕僚说什么就是什么。
幕僚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出了后门,找人去了。戈什哈又跌跌撞撞地进来了,“大……人……,门口聚集的警察越来越多了,连城外的巡警都来了,扬言今天要静坐到底,葛总办一日不复职,他们一天不回警署,如果大人今天再不答应,他们明天持枪上街游行!”
“啊!”赵尔巽一听,这可非同小可,全奉天可是有2000多警察,真要闹起来非翻天不可,不顾是月里的天气,急得额头都冒出汗。
“赶紧告诉门口的警察,有事好商量,本帅已派人去找葛总办,叫他们不要再闹了!”
门口的高、徐二人也在犯嘀咕,这招数究竟行不行?葛总办临走前交代,不到最后时刻,不得冲进总督衙门,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赵尔巽还真沉得住气!不管怎的,离天黑还早呢,再耐心坐会吧,虽然地上有点凉,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警察们的心思也活动开了:哎呀!原来游行、静坐是这么好玩的东西,可惜不能常玩!平时一个个狐假虎威的戈什哈现在都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有说不上的快感!
费尽千辛万苦,葛洪义终于被找到了,从后门溜进去见赵尔巽:
“草民葛洪义拜见大人!”(现在没了官,卑职是叫不成了!)
“快快请起!给葛总办坐!”
“不敢,小人一介平民,万万不敢当‘总办’两字称呼!”要唱戏,就得把戏唱足。
“还在生老夫的气啊?”赵尔巽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是我一时失察,误听他人之言,让你受委屈了!”
“小人岂敢怪罪大人,确是小民有过,大人惩戒应当、应当!”
“过去的就过去吧,现在你还是官复原职,继续做你的巡警总办,不过,门口这些警察……”
“谢大人恩典!他们太不象话了,是卑职管教无方,失职、失职!”
“你回去要好好管教,不过现在赶紧让他们先退去,免得贻笑大方!”
“是,属下得令!”
葛洪义走出大门,门口原本都在静坐的警察呼啦一声,纷纷站了起来。
“葛总办,您终于回来啦!”
“葛大人,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您要不来,我们今天就不走了!”葛洪义双手抱拳,激动地说:“我葛洪义谢谢大家啦!”所有人全都拍起手来。
“我命令,全体都有!立正,向后转!起步走!”葛洪义喊了口号,众警察纷纷转身开路了,总督衙门口顿时变得空荡荡地,只剩下那两只自始至终地注视着整个事件的过程且不失威严的石狮子。
游行吓坏了赵尔巽,在他来,镇压革命还是马龙潭可靠一些,于是命令其扩充部队4营,同时他也让吉林扩充5营、黑龙江扩充4营,弥补因新军抽调走后的兵力不足。
北大营的兵营里,秦时竹会见了“人民之友”各地支部的代表,众人济济一堂,讨论对时局的法:
“复生兄,奉天革命党已组建联合急进会,样子很快就要动手,我们不可不防!”
“慌什么,复生兄掌握着兵权,谅他们区区几个革命党掀不起风浪来!”
“可不能轻敌!听说现在他们秘密联络各地联庄会首领,如复州的顾人宜三兄弟,又与庄河地区联庄会(称‘起大会’)首领潘永忠、郁守真等各地武装会合,实力大增。”
“此事我略知一二,大概有近万人马,准备里应外合,一举起事!”葛洪义早就有腾龙社报来的密报。
“复生,我们怎么办呢?眼局面日益复杂,总不能袖手旁观吧。祖安(谭延闿的字)年初时还和我们一起喊立宪,一转眼都当上革命军的都督了!”袁金铠自从谭延闿当上都督后心思就活了。
“哈哈,你也想当都督?”秦时竹笑着调侃他。
“不,不!在咱们奉天,复生要是不挑这个头,恐怕没人敢做都督!”
“你们这些家伙,难不成想逼我造反?”秦时竹笑着打哈哈。
“不敢,不敢,谁都知道复生一心‘保境安民’,怎么会造反呢?”
“所以嘛,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所求!”
“今后怎么办?这境怎么个保法,民怎么个安法?”吴景濂问了关键问题。
“首先,革命党和各地民军咱们不要去动,这一动就可能是大乱;其次,秩序要安定,不要动不动抓人、搜捕,闹得鸡飞狗跳的;再次,局势还不明朗,奉天何去何从咱们再等等;最后,各地支部要多劝说百姓,不要听信流言,不要被革命党所蒙蔽。资政院拟的宪法估计也快出台了,咱们要做好迎接准备!”
“好好好!”大伙都说好,随即就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吴景濂和袁金铠秘密留了下来。
“复生对宪法怎么?”宪法谜袁金铠问道。
“这种东西,不要也罢!”秦时竹一点都不客气,“好不好咱们也不说,起码心不诚!第一,年初时请愿我们差点没把嘴皮子磨破,一点都不通融,现在倒好,革命军枪炮一响,就急着答应了,就知道欺软怕硬!”
“我在琢磨这是不是朝廷的权宜之计,等到全国平定,会不会又翻脸不认帐呢?”吴景濂也觉得不是滋味。
“还有,各地意见最大的乃是‘干线国有’和‘皇族内阁’,后者虽然在名义上改组了,但朝中掌权的还是那些亲贵大臣,前者压根就没提起,所以我说他心不诚!”
“我听人说朝廷有意将山东土地全部租给德国人,然后换取钱粮、军火弹压革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袁金铠的消息还真不。
“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但以朝廷的一贯手法来说,很有可能。现在病急乱投医就更可能!真要是这样,咱们怎么也保不住它!”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也该想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