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书与今日进内城当值的同僚们一道吃了过分迟来的午饭后,整个人才像又活了过来。
大家去御史中丞江盈那里复命的通途,沐青霓拉着她边走边问:“下朝那会儿你跑什么呀?我瞧你那时脸色煞白。”
“怕被人打啊!”徐静书压着嗓子,小眉头纠结紧皱,“我也不知什么运气,找茬的全是……不该惹人物。”
相比之下,那柱国鹰扬大将军贺征虽先凶凶训了她一通,倒是最为配合的一个了。
“哈哈哈,你可真行!我是说老远看着你们那边人全扎成一堆,你这头回当值就扬名立威,了不起,”沐青霓乐不可支地安慰道,“怕什么呀,不会打你的。”
“那不还是你告诉我,总有些小鼻子小眼的人防不胜防么?”徐静书含糊嘀咕,弱弱笑,“反正我……小心驶得万年船。”
沐青霓没听清她前头半句,便只笑着摇头揽住她的肩:“放心!若真有人动手,我帮你打回去!”
到了江盈面前后,几位资深员吏递交了今日当值记档,又禀明其中提醒后却不肯及时配合改正的官员。
由于徐静书今日纠错纠到储君头上,便将这事也提出来多说了两句。
江盈笑意欣慰地看向徐静书:“不怕?”
“怕到险些抖腿,”徐静书怂怂低了头,诚实无比,“后来忍住了,没抖。说话也没磕巴。”
“储君不会因为你恪尽职守就给你穿小鞋的,”江盈安以为她是在忧心自己的前途,便道,“那李骁骑虽惯常与咱们的人为难,但你也不必担心,他皇城司的官又碍不着咱们御史台的升迁之事。”
“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徐静书抬眸觑向她,小小声声,“就是怕被人打。”
“咳,你这胆子胆子到底算大还是小?不担心自己前途,倒担心这个?言官御史打不得,这可是古往今来的惯例。”
江盈好笑地宽慰两句后,便叫他们散了。
可惜江盈的话并没能成功安抚到徐静书,她还是决定往后下朝都得像今日这样,跑快点!
因为江大人说“言官御史打不得”是“惯例”,意思就是这事没写进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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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值时仍是双鹂来接,今日便直接去柳条巷的宅子住了。
宅子果然像赵荞说的那样,足够大,她俩小姑娘同住这足有五进的院落,就算加上赵荞从信王府带来的侍从与护卫,再加上她这里的念荷、双鹂,都还是填不满这宅子。
“这间院子是二姑娘替表小姐选的,说是景致好,采光也通透。二姑娘吩咐了,说若表小姐不喜欢就另选,明日咱们再将东西搬去别的院就是。”念荷笑着领她进她的那间院落。
徐静书有气无力地笑笑:“挺好,不必再搬了。”
“那表小姐先更衣,我去请厨房准备开晚饭,”念荷解释,“今夜有夜集,二姑娘带人去搭台子了,要宵禁之前才回来,叫表小姐不必等她。”
徐静书想了想:“我午饭吃得晚,这会儿还没饿。你与双鹂先和大家一道吃,我睡会儿再起来吃。”
本就起了个大早,还被吓得提心吊胆大半天,心思起起落落最累人,她这会儿着实有点困倦。
念荷领命退出后,徐静书蔫蔫儿耷着脑袋进了寝房。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新居,自少不得打量一下,哪知才绕过屏风走进内间,就惊见赵澈坐在小圆桌旁托腮笑觑着她。
“你……”
赵澈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示意她小声些。
徐静书噔噔噔走到他面前,紧着嗓子,惊喜又诧异地轻道:“你怎么在这里?”
旋即又才想起,他竟背着人溜进她的寝房,这实在太不客气了!
她赧然红面,端出一副严肃架势,正要说点什么,却被赵澈展臂揽了腰肢,环进他怀中,坐到了他腿上。
“想和你说点悄悄话,怕阿荞在旁边碍事。”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闷声发笑。
有些话本想在昨日接她散值的路上说,可不就被赵荞那个没眼色的家伙横插一杠子么?
“你你你,你理直气壮什么?”徐静书想要挣开站起来,却被按住不放。
于是她只能羞愤捶了他一拳,小声叽叽咕咕:“阿荞带人去夜集,要晚些回来,哪里碍你了。”
“我来时不知她今晚要出去,”赵澈抬头笑觑着她,“等等,你我都三年没见了,你确定要一直同我聊阿荞?”
“你喝醉了么?哪来的三年不见?昨日在信王府不还……”
徐静书倏地住嘴,红着脸想瞪他,却忍不住甜滋滋绽开如花笑靥。
原来他是拐着弯在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她就奇了怪了。小时那个端肃矜持的表哥,究竟是怎么一天天变成这般油腔滑调的啊?
不过,诚实地说,她有点喜欢此刻这样的赵澈。
只在她面前才这样的赵澈。
是她一个人的赵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