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除个子抽长外,徐静书的身体上也开始出现某些“变化”。不过这变化比较“微小”,有厚重冬衫遮蔽就不易被人察觉。
开春她就算吃十二岁的饭,正是个不尴不尬的年纪。在有些事上懵懵懂懂,隐约知道些什么,却不知其所以然;随着身体的变化,又不免生出些难以向人启齿的困扰,开始察觉“姑娘和儿郎不大一样”。
她在羞赧之下脱口指出表哥的手“放错地方”后,才发现这事说破后有多尴尬。
不单她尴尬,赵澈更尴尬,面红透骨地放开她后退了好几步,慌乱中还撞上了桌角。
徐静书急忙回身去扶,在他站稳后又立刻缩回手,像被火烫着似的。
“对、对不住,”一向沉着的少年磕巴如牙牙学语,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要当心。”
“欸,好,”徐静书局促嗫嚅,“那我走、走了?”
总之,这尴尬的小波折是冲淡了沉重苦痛的气氛,却也打乱了两人之前那种亲近自如的坦然相处,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一连好几日,徐静书都在客厢吃过午饭再去万卷楼,下午便带上书册回去,路过含光院时仿佛脑袋千斤重,半点抬不起来。
对此赵澈倒也无话,只安排平胜暗地里送了许多“白玉生肌散”上西路客厢。
徐静书绕着含光院走,赵澈又一副“由她去”的态度闭口不言,整个郡王府都觉出古怪,却又不敢贸然打听原委,背地里揣测颇多。
好在半个月后就是冬神祭典,大家忙着做准备,没两天就将他俩这点小古怪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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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神祭典是从前朝起就有的大典,按照陈例为期三日,须由帝后二位陛下共同出席,首日率皇嗣、宗亲及百官臣民前往滢江畔行祭礼,祷祝冬神与春神顺利交接,来年风调雨顺;次日对近来功绩的勋贵、官员大行封赏;第三日则与民同乐。
这个典仪寄托着举国对来年天候收成的愿景,也会影响次年的朝堂格局,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极重视。
十二月初六,长信郡王夫妇携五个子女出京,提前赶往滢江,约莫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府中诸事便交由侧妃孟贞暂代。
这事上孟贞是委屈的。冬神祭典这样的场合,作为玉牒上堂堂正正的长信郡王侧妃,她本有资格出席。
只是后院人见不得光,生的孩子在玉牒上只能记在郡王妃与侧妃名下。之前琼夫人所生的小五姑娘赵蕊已记在了徐蝉名下,如今柔姬临盆在即,这孩子对外自然要算给孟贞。
若孟贞去参加了今年冬神祭典,众目睽睽看着她分明没有身孕,回头柔姬生下孩子又要记在她名下,场面上就难以自圆其说,只好委屈她留府中了。
徐静书是投亲客居的表小姐,冬神祭典没她的事,自也留在府中。赵荞临走前托付她得空就去涵云殿陪自己母亲说说话,她问过孟贞同意后,每日从万卷楼取了书册带到涵云殿去陪在孟贞跟前,也算一举两得。
孟贞见她读书用功,又是个温软贴心的性子,对她喜欢得紧,两人相处倒是融洽。
初九这日,吃过午饭后,孟贞问起徐静书考学之事。
“……要一月初才放榜。听说书院要开‘画’、‘乐’几门,我不会,”徐静书笑道,“玉山夫子说他自己也不擅丹青音律,一直没教。”
孟贞眼前一亮:“我教你呀。”
孟贞是丞相孟渊渟的族亲侄女,说来也是高门望族出生,自幼在丹青、音律上颇有几分出众才名。当年在钦州时,还是朔南王的武德帝做主促成了她与赵诚锐的婚事,婚后她的长才毫无用武之地,女儿赵荞对这些事又没半点兴趣,她便只能自娱自乐了。
徐静书很愿受教,就这么跟着她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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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一早上下了大雪,不过半日镐京城就银装素裹。
午后徐静书正在孟贞的指点下认琴谱,郡王府管事孙广前来涵云殿禀告,说是新购得五筐香橼佛手,需孟贞主持分派给西路各院。
“冬日闻果”是高门大户的风雅惯例,原不算是大事。不过这是战后第一个冬季,香橼佛手这类金贵闻果在市面上颇为紧俏,连长信郡王府都只购得五筐,可见稀罕。
西路各院平日本就爱争高低,若不将所有人叫齐当面分派以示公允,只怕又有人要在背后非议厚薄。
孟贞便叫孙广将各院人都唤到涵云殿,想着三两下分完就将她们打发回去了。
哪知柔姬仗着身孕,软磨硬泡地求半晌,非得多要一盘。孟贞懒怠与她缠,就将涵云殿该分的那盘让给她。
这下琼夫人不干了:“柔姬有孕,多受些照应也该当,可占侧妃的那份就不妥了吧?”
“侧妃都大度不计较,你急赤白脸算什么?”柔姬不服。
瑜夫人与琼夫人是双生姐妹,自要帮着亲姐说话:“若有孕就有功些,那我姐姐可育有三公子与小五姑娘两个的!我姐姐都没闹着多要,柔姬凭什么占侧妃那份?”
多年来,郡王妃、侧妃及几个有孕的后院人都只得一个亲生孩子,就琼夫人占了个儿女双全,在郡王府中独一份,平常赵诚锐也会因此稍稍厚待她些。
眼下郡王夫妇不在府中,孟贞平素又不管后院事,加之也非仗势欺人的性子,一时弹压不住,这俩人就在涵云殿吵开了。
其他几位本不相干,却也在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逾数的后院人本就见不得光,会进高门大户做后院人的,通常出身都不好,也不打算靠自己闯出个什么活法,大都选择沾着亲生孩子的光,多争一点是一点。
脸面体统什么的,对这种人来说不管饱,今日撕了明日还能自己粘巴粘巴,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