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就抚着还看不大出来的肚子,“你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她之所以要透露有孕之事其实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她唯一要劝封少奶奶的。
“我先前是很想要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封少奶奶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停了一停又道:“不过,现在觉得又没有什么了!古人梅妻鹤子,出尘脱俗,今我有琴棋书相伴,亦是一样能逍遥一生!”
封少奶奶没有吐露的心声宁婉都明白,她现在看了封典史十分恶心,根本就不想与他亲近为他生儿育女,也不想替他操持家事,更不想要个孩子成为牵袢,她只想自由自在地过一生。
至于她为什么不肯离开封家,当年她们同病相怜曾在一处相互诉说过,宁婉背负着赵家救了爹的恩情,封少奶奶则背负着娘家世宦书香的声誉,不管她们谁也不能任性地抛下一切,只能坚守不移,如今封少奶奶自然还是如此。
好在当年她们也曾相互鼓舞着要尽力将各自的日子过好,不辜负到世上走这一遭,想来她初心未变,因此宁婉只能道:“你拿定主意就好。”
“我早拿定主意了。”封少奶奶一笑,并不想再与卢夫人再说下去,纵使卢夫人是极好的人,但却是有大福气的人,她的骄傲让她不能将自己的不堪在这样的人面前吐露,便指了指一直悄无声音地坐在一旁的洛嫣道:“你这妹子可真乖巧,我很喜欢呢。”说着招手叫洛嫣过来,笑着问她多大了,识不识字,读过什么书。
洛嫣先看了一眼宁婉,见她点了点头就笑着答了,“我今年十岁,认了几个字,也读了几本书,只是我哥哥说我还没大读通呢。”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了几句,封少奶奶原本不过想转了话题随口一问,现在却有了兴致,就问:“你可会写诗?”
“学过一些,也曾胡乱诌了几首。”
虎台县里女人能认字的本就不多,会写诗的就更少了,就连一向自诩诗书传家的钱夫人也是不成的,封少奶奶就笑道:“把你写的诗念两首给我听听。”
洛嫣就念了两首,封少奶奶不胜惊奇,向宁婉道:“‘秋风扫边城,红叶染重峦。’若不是亲自听了,我是不信竟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写作的!”
宁婉就微微一笑,“她字写得也好。”
封少奶奶就起身拿了笔墨给洛嫣,“让我看看你的字。”及见了洛嫣的簪花小楷,不由得叹为观止,“果真是‘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便拉了洛嫣的手细看,十分不信地问:“我练了十几年都没有成,你才多大?竟写得如此一笔好字,难道你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字?定是有什么法子!”
洛嫣就不安地看看宁婉,却还是如实说了,“我很小就开始练大字,写字时还要在胳膊上绑了沙袋,大字写好了才练的小字,因此就事半功倍。”
封少奶奶这才悟了:“无怪人说练字从大不从小,我先前没有弄明白,所以怎么也写不好簪花小楷,就是因为没有从大字开始练起!”
宁婉便也懂了,原来当日洛嫣让自己练簪花小楷其实不怀好意!自己这样的底子尚不如封少奶奶,如果直接练簪花小楷恐怕会一无所成。再瞧着洛嫣被封少奶奶揭开实情后坠坠不安的神情就一笑,她早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有的阴谋诡计早晚都会暴露的!
封少奶奶不明就里,且她眼下的心思都被这漂亮的簪花小楷吸引住了,看了半晌又问宁婉,“你这妹妹是哪家的?我竟不知,能不能烦你帮我引见引见。”
宁婉就笑了,“她哥哥正是辛卯年的榜眼,如今正在军中,是以她才跟着我。”
封少奶奶出身诗书人家,因此是知道洛冰的,她还曾闲话时对宁婉提及十分想见一见当年名动天下的洛榜眼呢,只可惜她一个内宅女子不可能去军中。现在她就醍醐灌顶一般地“呀!”了一声,“我说呢!我们虎台县里哪里出来这样惊才艳绝的小才女?原来是洛榜眼教出来的!”
洛家落魄了,洛冰和洛嫣成了罪人,但是如封少奶奶这样的人是不会因此低看洛氏兄妹的,她反而十分怜爱地拉住洛嫣向宁婉道:“我想留洛姑娘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们在一处谈谈诗文,到了春节前再将她送回你们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