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就笑,“我哪里想那么多?只是我们家的铺子里的山货,便没有贼人来偷——他们若是偷了,又沉又不值钱,且是居家过日子的东西,谁用得许多?至于街面上卖贵重物件的铺子,日夜巡查,只恐失了一件。所以我想你们长途贩运,道理是一样的。”
宁梁原是最容易知足的人,也笑道:“我们寻常小民,做些小生意谋个衣食温饱,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知足了。”
高齐两位也笑应,“正是如此,我们也听人念过一首诗,‘他人骑大马,我独骑驴子。回看担柴汉,心中较些子。’倒与你们fù_nǚ所说的一样了。”又约了秋日来收山核桃、榛子、松子、红果、干菜等,方才带着马车走了。
来自京城的这一单生意,德聚丰一次就收了二百多两银子。所谓的机缘巧合,其实正是先前卖绿豆时积下的声誉带来的。否则家里在马驿镇上虽然有铺子,亦能供出这许多货来,但是外来的大客商哪里能到这小小的镇子上找到他们呢?
表面看来,声誉这东西虚得抓也抓不住,但是其实用处却不小,只高、齐两位再来两次,先前绿豆少卖的钱就都补了回来。不只宁家人受益,就是德聚丰铺子里的伙计也都面上有光,说亲时报了德聚丰的名能让女家高看一眼,住在铺子里孙固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媳妇娶了进来。
家里先后来了几拨伙计了,宁婉最看重的还是最初到德聚的小柳和孙固。小柳的机灵能干自不待言,家里开了分店第一个将他派了过去;孙固虽然没有当上掌柜,但在铺子也做着最重要的活儿,而且宁婉还让他与家里人一样住在铺子中,就连他的喜事也是在铺子里办的,宁婉拿了五两银子帮他办了酒席,场面十分地热闹。
古太太是孙固的亲姑姑,又是孙固到宁家做伙计时的保人,现在见孙固成亲十分高兴,十分感激宁家,一大早就过来帮忙。
宁婉却也感激古太太,自家第一次张罗伙计的亲事,又是在镇上,不比三家村里亲友多,因此颇有些手忙脚乱,又于镇上的习俗规矩不大懂,有古太太在大家都省了许多心。因此看着来客都陆续告辞了,便拉了古太太,“这一天也没正经吃东西,眼下事情办好了,我们一处随便吃点儿吧。”
古太太也不推辞,自己倒了酒敬于氏,“固儿成了亲,我也算对得起我的哥哥了,还是要谢你们啊!”
于氏就笑,“虽然是古太太的侄儿,可也是我们家的伙计,我们夫妻俩就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似的,本应该帮忙张罗的,哪里还能当古太太的谢。”
古太太又依次敬大姑、宁清、宁婉,“你们都是好人,我替固儿谢谢你们了。”几杯酒下肚,便又说道:“我一直不好意思承认,如今相处久了倒不好再装着没事人似的。按说我娘家只剩这么一个侄儿,又没了爹,岂不应该让他到我们家的作坊里?可是我们家掌柜怎么也不肯,只怕我娘家占了古家一丝便宜,硬是将固儿送到了德聚丰!”
侄子成亲的日子,古太太感慨良多,一时忍不住将家里的事露了出来,“如今固儿在德聚丰过得好,就是进了油坊也不能的,所以听说固儿成亲时他也讪讪的,不好不来,又没脸来,只得推说有事出了门!”
于氏和大家便都笑着说:“你是想得多了,古掌柜哪里不会关照内侄儿?只是当时不得便而已。”
“哪里是我想得多了,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他的那些小心思我哪里不知道?”古太太摇摇头,“油坊里都是他们古家的人,还有大姑子小姑子家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送进来做伙计,只把固儿送到外面,如此偏心,镇上的人谁不暗地里议论?”
宁家当初收孙固时也未曾多想,后来自然也听了镇上人背地里议论古家的事儿,只是眼下哪里能承认?自然找些借口劝古太太,又道:“孙固十分肯干,我们还要谢古太太给我们送来一个好伙计呢。”
“人都说善恶有报,果然不错!”古太太就说:“先前吴二与你们家抢生意,多少人只道你们家一定抢不过吴家,那时我却一心希望德聚丰能赢。果然天从人愿,吴二装病不敢出门,就是吴掌柜每日出来也不过硬撑着,其实心里也难受着呢——也是活该,谁让他儿子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呢?”
宁家人背地里说及此事,也是极欢快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却不肯议论吴家,只道:“我们家只规规矩矩地做生意罢了。”
古太太又笑道:“你们家里果真能沉得住气,满镇上的人都以为德聚丰恐怕斗不过吴家,不想结果竟是如此,你们家运道果真极好。”说着突然又想起一事,“其实还有马掌柜也愿意德聚丰赢,你们可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