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罗双儿走的时候,宁婉看出她的踌躇,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回郭家,只是不得不回,便拉住她的手,“再过些日子就把房子盖起来,搬出去住就好了。”
罗双儿勉强一笑,“我也盼着呢。”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的笑意,很显然,罗双儿已经意识到了,就算她搬出了郭家,但只要她没有孩子,随时还会被奶奶婆婆和婆婆两人辱骂,而且如果时间再久,三家村内其余的人也会瞧不起她的。
好在这一天罗双儿回到家并没有挨骂,原来郭秋柱又跑了。自上次郭老爷子将郭秋住绑在家里,便不许他随意出门,秋收时也紧紧地盯着他。但是宁雪有了身孕,郭老爷子大约觉得郭秋柱有了孩子就能定性了,因此便放松了警惕。
三家村的人也好,胡家村的人也好,自听了消息便都紧张起来,也不知郭秋柱这一次会偷到哪里,会不会惹些别的祸患?郭家自然是更担心的,因此郭老太太已经没有心思再骂人了,只是把照料宁雪的事交给了她。
第二日罗双儿再来宁家便带着宁雪,又小心地向宁婉说:“她平时很老实的,不会捣乱,到了中午我带她回家吃饭。”
宁婉哪里会在意一顿午饭?更何况在她对罗双儿与别人完全是不同的,先前梦中两人相互相依偎帮扶的情谊罗双儿不知道,她却是永远也忘不掉的,因此只笑道:“你若中午回家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做菜的,就不必走了,带着宁雪在我们家吃吧。”
罗双儿就道:“那我少要五文工钱。”
“你怎么就这样拘泥起来了?”宁婉一笑,转向宁雪说:“雪姐,你自己在凳子上坐着吧,有什么事只管说。”
宁雪看着宁婉指了指树下的长凳,便乖乖地走过去坐下了。于氏见了就说:“雪儿真听话,二婶给你拿糖葫芦吃。”说着转身回了灶间取了支糖葫芦给了宁雪,宁雪也不知谦让,接了便吃了起来。
于氏便小声向宁婉和罗双儿说:“雪儿是文疯子,留在家里不要紧的。”原来在三家村这边,称这些头脑不大灵活的人为疯子,若是老实听话的就叫文疯子,打人闹事的就叫武疯子。又叹,“这孩子也是可怜!”
宁雪在娘家时的日子便不好过,到了婆家也是一样,并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因此长得细骨伶仃,现在肚皮已经微微已经在破旧的衣服下面突了出来,却显得更加瘦弱。又因她脑子不清楚,什么时候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如今看来竟比春玲嫂子的月份可能都会大上一些,眼下正将糖葫芦吃得嚓嚓响,可见是馋得很了。于氏一向心软,此时便满眼的怜意,“中午就让雪儿跟我们一起吃饭,我给雪儿弄些好吃的,让她也好好补一补。”
宁婉一笑,三家村中虽然也有坏人,但是不论好坏都摆在表面上,却不会暗地里算计。郭老太太乐于罗双儿把宁雪带到自己家来的,为的只是少供宁雪一顿饭,却不会有旁的心机。而娘也好心让宁雪吃些好的,再想不到留孕妇吃饭会担什么差错。若是在赵家,女人有孕了便十分小心,而大家也都会刻意躲着,只怕不小心沾上。
罗双儿就感激地说:“我其实不应该麻烦二婶和婉儿的,可是我还是想多挣些钱,然后与春柱去青岩山送子观音庙里进香,听说那里特别灵验。”
青岩山的送子观音庙十分地有名气,只是那里路途遥远,去一次十分不容易,上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宁婉听了就道:“你若攒了钱,还不如找大夫好好看看呢。”原来罗双确实去过青岩山送子观音庙,可是花了不少的银钱,却什么用处也没有。
三家村人平日里便很少请大夫,眼下罗双儿就问:“不生孩子的病也能看吗?”
“那是当然,”宁婉就帮她出主意,“等空了你先去镇上找谢大夫看一看,如果谢大夫看不好可以再去虎台县,或者安平卫,那里有好几家医馆呢。”
罗双儿听了,便下了决心,“等家里的房子盖起来,我再攒钱看大夫!”
从这天起,罗双儿来做事便都带着宁雪了,因宁婉不肯扣她的工钱,干起活来便更肯出力了,又因为春玲也有了身孕,她便将所有最累的活都包揽了下来。
这时郭秋柱也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些天吃什么住哪里,只是从他身上带了伤略能猜出一二。
谁也没想到的是,郭老爷子终于下了决心,将他送到了军中——也是多伦百户所,整个安平卫里时常需要补充兵源而又难以招到人的地方,当然给的兵饷也多,郭老爷子将郭秋柱一年的兵饷带回来了一半便有八两银子。当然,郭老爷子回来向大家解释,“这八两银子都给秋柱的孩子留着,家里再不动的。”
三家村的人都赞同,“正是应该如此。”心里颇为郭秋柱离了村子高兴,从此便可以安稳了,再不必担心郭秋柱的祸患。想来胡家村众人应该也都一样的吧。
然后郭老爷子又以同样的快速为郭小燕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十几里之外周村里的一个老鳏夫,年纪足足是郭小燕的两倍还多,听说家里穷得叮当响,聘礼也只拿了二两银子,但郭老爷子都不在意了,已经与男方定下了腊月里迎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