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梨树村里便有养牲畜的人家,姑父和大姐夫各自借了一头驴来家,因此就帮着爹一连运了三天肉,将余下的野猪肉都送到了虎台县,最后宁家又送了两家各五十斤肉和一些心肝下水等物,大家说定待宁清成亲时再来送嫁才依依惜别。
其间,刘货郎到三家村时,爹娘也给他拿了三十斤野猪肉,他们是真正一碗水端平的,姑夫和大姐夫家里多些是含着帮忙送肉的谢礼钱,而刘货郎却没有帮这个忙。
爹娘特别告诉了宁清,因此宁清也不好说什么,反是刘货郎十分感动,毕竟他和宁清虽然订了亲,但还没有成亲,既可以算亲家,也可以不算,因此一张甜嘴不住地道谢,说得爹和娘都十分地喜悦。
宁婉听着,心中十分有数,姑父和大姐夫是实在的人,在自家有难的时候都肯伸出手相帮,但是刘货郎却只是嘴好,到了出力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们了。爹娘现在还不知道,就让他们先高兴着吧。
忙了几日,家里灶间的房梁上密密地挂着一条条的肉,而其余的野猪肉也都卖了出去,姑夫和大姐夫也走了,爹留在家里歇了一日,跟宁婉把帐算清了,毕竟有外人在的时候,总不好说钱财的事。
说是算清了,其实这笔帐还是有点乱。据爹说,他最先把野猪肉送到望远楼的,望远楼的掌柜见了当时就按每斤三十钱给的,可是第二天望远楼就提了价,每斤三十五钱,第三天爹和姑父、姐夫刚进城门,就被一个另一家酒店的伙计截住了,每斤给三十八个钱,然后望远楼的伙计也赶来了,两家洒楼的人当街吵了起来,又有几家饭店也加入,最后他们在一处分了那些野猪肉,每斤四十钱。
这还没完,望远楼的掌柜又悄悄将爹叫过去,让爹再送肉的时候送到城外一处,他给四十二钱一斤。
等所有的肉都送完了的时候,望远楼掌柜又给爹包了许多东西,有点心、粉丝、果品等等一大包,告诉他再有新鲜野味一定先送到望远楼。
因此爹被他们这些人闹得头一直晕晕的,特别是第三日,每家分了多少斤,给了多少钱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拿的都是银子,又都说多给了几钱几分的,回家全塞给了宁婉。
宁婉也无法细算,只将总的数目列了出来,共卖了一千多斤野猪肉,并一些骨头下水等物,得了二十七两八钱银子还多一点,因为家里没有戥子,也不可能称得太准。
这可真是一笔巨款啊,宁婉估计自家做山菜生意一年都未必能挣到三十两银子,但是卢二少爷只进山两天就弄回来了,她不得不佩服,心想,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还卢二少爷一个大大的人情。
挣到了钱,一家人都开心,晚上家里的饭菜十分丰盛,有肉有蛋的,又有许多样菜蔬,宁梁见于氏只挟青菜吃,便给她挟了一大块野猪肉,“你吃啊,现在家里又不缺肉了,别舍不得吃。”
于氏便迟疑了一下,“其实我现在不爱吃肉了,”然后又看着大家不好意思地说:“过去是舍不得吃才说不爱吃的,现在是吃得太多,真不爱吃了。”
“你们说我是不是有钱烧的?”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娘,以前宁婉和爹从马驿镇和虎台县回来,最常买的就是大肉包子,里面的馅都是肉,整个一个大肉丸,一咬一口油,家里人都吃不够,现在再买了包子,谁也不喜欢吃,反倒都抢高粱米饭,因此爹早就不买了,倒换了飘香居的点心、老恒记酱肉、孙婆子干果之类的,有一天还拎回来十斤稻米。
过去宁家十几年也不过吃了一两次稻米粥而已,现在家里早上却时常会熬一小锅稻米粥,每人盛上一碗。待吃得多了,再配着高梁米面掺白面的窝窝,各种菜蔬,还有咸蛋咸肉,也不觉得多稀奇了。
“没什么,我也这样,”宁婉笑够了告诉娘,“我现在就爱吃家里的青菜和高梁米饭。”
宁清也接话,“还有猫爪儿菜。”
果真桌上的一盘野猪肉炒猫爪儿菜现在剩了许多野猪肉,而菜却被挑着吃得差不多了。
爹瞧瞧这娘仨儿个觉得无可奈何,“你们不爱吃,我吃。”到底他也没吃几块肉就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声,“肚子里油水太多,也吃不下了!”
所以大家都叹,“有钱的日子就是好啊!”
宁婉却不同意,“我们家的日子哪里算有钱?我们还要挣更多的钱,搬到马驿镇上住,再过几年在虎台县买房子!”
要是以往,宁梁和于氏早笑宁婉眼大心大说大话了,但是现在他们却都有一些相信,却又想到,“那家里的地怎么办?”
嗯,在梦里宁婉是把那些地都卖了的,要不是祖屋卖不了她也会一同卖了,现在家里再不必卖地,当然也不能让地荒着,“那就让宁大伯帮忙种,每年一亩地分他一半的粮食!”
娘就小声说:“是不是太多了?”
爹也觉得宁婉太大手大脚,“分三四成就不少了,没有分一半的道理。”但是他却又道:“其实我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三家村呢。”
“我也舍不得,”于氏却说:“不过到马驿镇就和清儿住在一处,到虎台县与贤儿近,彼此能有个照应。”
宁清就笑道:“爹、娘,婉儿,你们就去马驿镇吧,到时候就在刘家一旁找房子住下,我们在一处该有多好!”
如今家里富裕了,宁清也愿意与家人一同住在马驿镇了呢,而在先前,她一直埋怨自己不应该把家里的地卖了,不该搬到马驿镇。
财帛动人心果然不错。
爹娘却不觉得,爹笑答道:“我们去马驿镇自然要先去投奔你。”
“刘货郎和我一定帮家里安置妥当的!”
爹娘都高兴地笑了,娘却想了起来,“这会儿我们也不做活计,不如把油灯熄了吧,免得白费灯油。”
三家村里便是如此,如果不做什么活计,便早早息了灯,娘过日子一向仔细,更是如此。宁婉本说家里早不差这一点灯油钱了,可是爹已经一口吹熄了灯,她也只得罢了。
大家又在黑暗中畅想了一会儿,都觉得将来的日子一定越过越好,才各自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