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辰难得看林照月有闲情雅致, 站在池边喂鱼, 他也跑过去。
“二哥二哥,你忙完了吗?”
林照月神情少有的闲适,云淡风轻:“忙完了。”
容辰眼睛一亮, 露出整齐的白牙笑:“那太好了, 阿辰自己好无聊, 洛阳太无聊了。”
“无聊,那我们玩游戏吧。”
“好啊好啊, 最喜欢和二哥玩游戏了, 玩什么好呢?”
林照月目光微转,若有所思:“玩抓鬼。”
“鬼在哪里?怎么抓?”
林照月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眼里却无一丝波澜,平静地说:“二哥也没抓过,不过没关系, 有诱饵就够了。听说,天道流的人最是嫉恶如仇, 义薄云天, 想来会很乐意。”
……
当萱儿假扮的白薇在御前侍奉的时候,趁着夜色,白薇悄然出了宫。
出宫之前, 她先去看了育有龙嗣的宠妃。
名为紫芮的宠妃,当初在后宫中出身不显, 艰难度日, 险些被主子们磋磨死。当时还在伪装太后的白薇悄然选中了她, 暗中扶持栽培,让她得以有今日荣宠。
孤身一人的紫芮早就加入画魅,只等诞下太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早日坐上太后之位。
反正天塌下来,左右也有白薇这个未来的太皇太后顶着,她是不用费心的。
白薇把过脉象,叮嘱道:“月份快近了,仔细些。”
紫芮护着肚子笑着点头:“我会的,魅主放心,这孩子是我未来的关键,我是一刻也不愿再和那薄情寡义的男人虚与委蛇了。”
白薇的手指竖到唇边,轻轻摇头:“谨慎些。”
紫芮噤声点头,目送白薇离去。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满眼的荣光璀璨。
一时想到孩子出生后,她身为天子之母,一朝做了太后的自由快活。一时想到当初入宫,被那群女人磋磨欺辱,皇帝前一夜对她百般温柔,第二日却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任由她跪入尘埃,被欺凌羞辱。
想到画魅里的姑姑说的话,男人而已,当了太后,她想养几个面首养几个。
……
白薇出了宫,径直找到灵柩少宫主阿菀。
清婉温柔的紫衣女子,眼底一丝思念,看到白薇的神情,她眉宇不禁微蹙:“如何?”
白薇摇头,面沉如水:“林照月要司徒铮去做。”
阿菀闻言笑了,不解地说:“这不是很好吗?这个位置这么关键,若是我们自己的人,便进可攻退可守。”
白薇眉间越来冷凝:“我不担心天道流在谁手中,我担心的是,林照月如果不打算入局,那他想做什么?这个人的心思,我一直猜不透。”
阿菀眼底微微一凛厉色,轻柔地说:“薇姐姐不用劳心,若是他有异心,我就杀了他。”
白薇回眸看了她一眼,忽然哂笑:“麒麟刀屹立江湖五百年不见倒,如今一朝崛起,岂是你一个小姑娘想杀就能杀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鬼剑臣。以后这种话别说了。”
阿菀虽然顺从收敛,眼底却并不服气。
白薇却已经恢复雍容娴雅:“对了,要你做得事,如何了?”
阿菀蹙眉,点了点头,神情却很勉强:“拿到了。只是,这种邪异之法,学来何用?”
白薇淡淡一笑:“现在无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阿菀向来柔顺的性子,脸上却显露出几分嫌恶:“苏影那个人,我每次见他,就像被一条阴冷黏糊的毒蛇盯着,感觉很不好。薇姐姐,画魅为何要留这种人?”
白薇玉指青葱一般,点了点她的眉心,秋水一样的双瞳轻眨,慵懒地顺势抱住她:“傻阿菀,早说了你若肯早日学会他的玄门之术,我自然听你的,少与他见面。不过,像这样有本事的人,你若不能让他为我们所用,迟早他就会变成敌人。到时候指不定添多少麻烦。”
阿菀轻靠她怀里,嘴上应答着,心里却患得患失。
白薇素来对谁都好,断不会说出这种刻意偏袒她的话。今日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却反而顺着她的意思,想到当初白薇甚至为了苏影与林照月结盟,受林照月辖制至今……
难道,是怕自己对苏影不利,为了保他,连自己都要哄骗吗?
苏影除了一张张从别人脸上剥下来的皮,还有什么本事?就因为他是男人吗?
换脸易容的本事,画魅哪个人不行?那种邪门歪道的法子,有什么好?
阿菀眼底微微一丝犹疑,她其实并未拿到那封密卷,她与苏影的关系势同水火,白薇让她拜苏影门下学他的技艺,他们两人都不当一回事。
“我若是学会了,薇姐姐当真不要他?”
“当真。要我发誓吗?阿菀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心里,阿菀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阿菀笑容缓缓绽放,眼底一丝凌厉,下定决心。
既然不能学,那就盗。
……
长安柳巷,问月楼。
无星无月,凉风拂过雕花窗菱,半点微澜不生。
问月楼是画魅在长安的总坛,由左画使苏影掌管。
“听说了吗?白日的时候,灵柩少宫主莅临,又和左画使闹起来了。”
“可不是,少宫主走后,左画使生了好一阵闷气,可惜咱们画魅从属于灵柩,画魅之人皆不会武功,要靠灵柩之人保护,左画使也只能忍了。”
“少宫主看左画使不顺眼,咱们底下人也不好做,只能祈求大宫主早日出关,别让少宫主上位太早,否则,我看没有魅主护着,少宫主迟早扒了左画使的皮。谁也救不了他。”
“关你什么事,上面的人打架,有魅主在,怎么也跟咱们这些池鱼没关系。”
夜色里,一道紫衣悄然一层层攀上高楼。
“走吧,去休息吧。左画使明早才回来,现在守一夜,早上没精神指不定被他责罚。”
“说得也是。天快亮再来吧。”
紫衣人蝶儿一般轻盈翻入窗中,穿过空阔精致的厅堂,向着书房卧室摸去。
在她身后,一架绯红美玉做的琵琶,似是被风拨动了一下琵琶弦,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是空气似乎微微扭曲,若隐若现伸出来一道绯色轻纱。
远处灯火辉煌的花楼上,一个生得比女子还秀美三分的公子,从酒桌上支起身,满是醉容的脸,似是听到什么,忽而警醒。
黑暗里,紫衣人翻过书房和卧室,又找到一处隐藏的密室,才翻到一屉书箱。
在里面,每层每隔,寒冰一样的玉石匣子镇着无数张薄如蝉翼的纸张。
每张纸都画着一张美丽的人脸。
最底部是一本漆黑的册子,上面以暗黄色的笔墨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