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幼菱自认为相貌出众,她父亲经常说,凭着她的样貌,定然能嫁入高门,有许多公子也向父亲提亲,可是父亲都没答应,她也曾沾沾自喜,在父亲的影响下认为自己有大造化。
可是见了沈家姑娘后,她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前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变得不值一提,更重要的事,她永远比不上她们的气度。一向骄傲的她生出了些许自卑之感,却总是忍不住与她们作对比。
比来比去,使得她更坚定了嫁入高门的决心。当吕舅母提出让她跟着去宁王府的时候,她既忐忑又期待。
她没想着一定要进宁王府,只希望能认识一些权贵罢了。
听见太夫人这么说,她舒了口气,倒是真心对太夫人有了几分感谢。
吕舅母心中惊喜,面上只是微笑:“菱儿不懂规矩,怕是会给您惹麻烦。”
这明显是假话,太夫人不动声色道:“吕夫人过谦了,吕姑娘知书达理,怎么会惹麻烦?再者,就算是犯了错,大家都是亲戚,王妃也不会计较的。”
吕夫人笑道:“既然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真是多谢您了。”
“吕夫人客气。”
吕舅母给吕幼菱使了个眼色,吕幼菱腼腆的笑笑,到了太夫人身边。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呦,这天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搁您了,我送出去罢。”
太夫人点点头,到了正门前,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沈妤自然是陪着太夫人坐一辆马车的。至于吕幼菱,就和落单的沈婳坐一辆罢。
定远侯府距离宁王府不是很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才一到门口,便有婢女迎上去,扶着太夫人下马车。
“太夫人来的正好,王妃和舒姐儿正念叨着您呢。”
沈妤就着春雪的手下了马车,问道:“大姐还好吗?”
春雪踟躇了一下,笑容满面道:“王妃很好,就是时常念叨五姑娘呢。”
沈妤看出了她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太夫人在此,她不好多问。只是笑道:“多日不见舒姐儿,也不知她长高了没有。”
沈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从马车上下来了,春雪走过去给几人行礼,在看到吕幼菱的时候怔了怔。
沈妤微笑道:“这是吕姑娘,二婶的娘家侄女,因未曾拜见大姐,所以今日随我们前来了。”
春雪颔首,上前和吕幼菱见了礼:“吕姑娘好。”
吕幼菱本以为王妃身边的人都是很颐指气使的,没想到春雪对她这般客气,倒是有些惊讶。
春雪没再说话,引着众人进去了。
沈妘早就翘首以盼,看到沈家一行人,她立刻迎上去:“祖母。”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去瞧舒姐儿,舒姐儿咧着嘴笑了,伸出手让太夫人抱。
太夫人将她从奶娘怀里接过去,小心翼翼的抱着,连连点头:“嗯,是重了些。”
沈妘看舒姐儿的目光充满温情:“舒姐儿如今在长身体,吃的是比以前多了。”
太夫人抱了一会,便觉得累了,沈妤道:“给我罢。”
太夫人这才将吕幼菱拉过来,道:“这是你二婶的侄女,名唤幼菱,我带她来拜见一下你。”
沈妘对吕幼菱很陌生,但还是笑容温婉道:“原来是吕姑娘,以前听二婶提过你,却是一直没有机会见过。”
吕幼菱盈盈施了一礼:“幼菱拜见王妃。”
沈妘虚扶她起来,笑道:“都是亲戚,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今日只是为舒姐儿举办个小小的家宴,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无须拘束。”
一行人到了沈妘居住的院子,舒姐儿仍是抱着沈妤不撒手。
沈妘用帕子为舒姐儿擦擦嘴,失笑道:“舒姐儿最喜欢妤儿了,每天都念叨着要找妤儿呢。”
沈妤戳着舒姐儿白嫩的脸,越戳越觉得好玩:“我也很喜欢舒姐儿,若是可以,我真想将舒姐儿日日带在身边呢,只怕大姐舍不得。”
“宁安这么喜欢舒姐儿,不若常来看看她?就是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以前宁安可是时常来宁王府小住的。”
宁王穿着一身青色直身,外面是白色绣云纹大氅,腰缠玉带,头束玉冠,面容舒朗,气质温和。
他一进来,所有人都站起身向他行礼。
宁王连忙道:“太夫人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无须拘谨。”
除了太夫人,其他人没有坐下,只当宁王是说客气话。
宁王伸出手去抱舒姐儿:“来,让父王抱好不好?”
舒姐儿埋在沈妤的颈窝,留出一只乌黑的眼睛看他,很不情愿的样子。
宁王收回手,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道:“小没良心的,宁安一来,你就将父王忘了。”
这么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妤身上。
沈妤淡淡笑道:“舒姐儿多日不见我,所以不愿离开,殿下不要见怪。”
宁王谦和的笑笑:“这有什么可见怪的,看来舒姐儿真的很喜欢你。”
沈妤自动忽略了他一进门时说的话,哄着舒姐儿,没有回答。
沈妘柔声道:“殿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宁王声音温煦:“听闻太夫人过来了,我自然要来拜见,顺便见见舒姐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镶玉的项圈戴在了舒姐儿的脖子上,那玉名贵难得,好几种颜色镶嵌其间,实在是光彩夺目。
沈妘又是无奈又是高兴:“她还这么小,戴这么贵重的项圈做什么,殿下也不怕将她宠坏了。”
宁王满意的看着舒姐儿,道:“本王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自然要当成掌上明珠娇养着长大,自幼就要给她最好的。”
沈妘笑了:“殿下就不怕将舒姐儿养成和妤儿一样的性子?”
沈妤佯作不悦道:“大姐,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现在已经改了。”
宁王摸了摸舒姐儿的头发,道:“是啊,即便舒姐儿以后任性些,也是必定能变得像宁安一样秀外慧中、娴雅矜持。”
沈妘目光越发温柔:“但愿如此罢。”
正说着,一个婢女前来禀报,说是太子和景王等几位王爷到了。
宁王又揉了揉舒姐的脸,对沈妘道:“我先去前面,你在这里陪着太夫人。”
“好,殿下放心去就是。”
宁王从头到尾没有看吕幼菱一眼,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吕幼菱有些失望,但是一听到还有其他皇子到访,羡慕之余,越发期待了。
众皇子都是邻居,大家的府邸挨着,所以宁王府有宴会,他们不可能不来。
宁王一走,太夫人就问:“妘儿,宁王对你如何?”
沈妘手指蜷了蜷,笑容平静:“殿下对我很好。”
“那傅侧妃呢?”太夫人直接道:“殿下常歇在她那里吗?”
太夫人问的直白,沈妘思忖了一会,道:“傅侧妃进府没多久,又是贤妃娘娘的侄女,殿下为了安抚傅家和贤妃,的确多在她那里歇息了几次,但是也没有冷落我,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在我这里的。”
太夫人点点头:“这还好,看来宁王行事有分寸。”
沈妘道:“祖母放心就是,我毕竟是正妃,无论府上多少姬妾,都不能轻易动摇我的地位。”
“你明白就好。”太夫人若有深意道,“你既为皇子正妃,就该知道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该是自己的不要相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
沈妘知道太夫人说的是什么,只不过仍是心中苦涩。
“祖母不要总操心我的事,保养好身子才最要紧。”沈妘有意转移话题,“对了,怎么不见洹儿?”
太夫人道:“他一个男子,跟在我们一群女人后面不合适,所以就留在前面与人寒暄呢,一会你就能见到了。”
“洹儿能在军中安然无恙,多亏了严而公子的照顾,一会我定要感谢他才是。”
*
宴会快开始的时候,沈妘和沈妤一左一右的在太夫人身边去了宴会上,身后的奶娘抱着舒姐儿。
宴会上高朋满座,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所以也没设屏风。
沈妘和沈妤相貌相似,自然也是个出挑的美人,只是太过端庄罢了。今日是舒姐儿的生辰,她穿了一件比较艳丽的衣裙,淡妆素抹,清丽非常。傅杳虽然也是个娇俏的美人,但还是比不上她。
她娇娇怯怯的走过去,眼中似有露珠晃动,桃粉色的衣裙微微摆动,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越发显得风姿楚楚。
她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王妃,见过老夫人,见过郡主。”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便由沈妤陪着去了宴席上坐着。
傅杳揉搓着手帕,愁眉不展:“王妃,太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妾身?”
这不是废话吗,太夫人是沈妘的祖母,这么会喜欢和她孙女争宠的妾室呢?
沈妘笑不达眼底:“傅侧妃想多了,祖母与你不熟悉,所以不方便多说什么。”
傅杳声音低柔:“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胡思乱想。”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沈妘道:“傅侧妃不必在本宫跟前伺候,今日傅家也来人了,侧妃大可以去那边,我不会介意。”
傅杳咬着唇道:“多谢王妃。”
实际上,她只是个庶女,素日在傅家并不受宠,若非是傅家人需要一个踏脚石进宁王府,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所以她虽然是傅家人,但是和他们并不亲近。
在一众女眷中,太子妃的身份最高,她自然是坐在最前面的。自舒姐儿一出现,她就一直凝视着舒姐儿,眸子里满是羡慕。
太子妃嫁给太子五六年,却至今无所出。她虽出身世家清贵,又才德兼备,贤良淑德,但是并不受太子宠爱。太子平庸,又好美色,而太子妃相貌平平,又不像妾室一般风情万种,动不动就劝谏太子。太子觉得她无趣古板,十天半个月都不去她那里一次,每月初一十五留宿她那里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太子妃备受冷落,却也不敢去张太傅面前诉苦,而且还要承担无子的压力,所以日子过得十分不如意。
也难怪她这么喜欢小孩子了。
“小寿星终于来了。”太子妃起身道,“快到大伯母这里来,让我看看。”
太子妃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沈妘将舒姐儿放到她怀里,一向不苟言笑的太子妃面露欣喜。
“许久未见舒姐儿,出落的越发漂亮了,将来一定和弟妹一样是个美人。”
沈妘对太子妃生出了几分同情,道:“太子妃过誉了,她才多大点年纪。”
太子妃目光柔和,目不转睛的看着舒姐儿,舒姐盯着她凤簪上的排珠,眼珠转来转去。似乎是不想珠子来回晃动,她抬手抓住了。
沈妘忙道:“舒姐儿,快松开。”
舒姐儿不肯,嘴巴瘪了瘪,甚至还想扯下这支凤簪。
沈妘去掰她的手:“舒姐儿听话,快松开。”
太子妃却道:“既然舒姐儿喜欢,就送给她罢。”
“这怎么行……”
话音未落,太子妃就将簪子拿了下来,让舒姐儿拿好。
“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不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