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的钟声早已响过,她还在苦苦思索。今天太空站的深夜似乎很有些寒气袭人,她不停地搓手搓脸,不停地跺跺脚,却还是浑身寒冷,终于不耐烦了,躺到床上假寐,心里想着,再做一个基因帅哥的美梦,让基因帅哥给她指点迷津。
但是,床铺上似乎也毫无热气,她的心中还是冰冷难耐,不得不爬起来,自嘲道:“阿琳啦,阿琳,你难道真的成了黔驴了?你难道也被矛盾弄糊涂了?基因帅哥已经美梦成真啦!还要他托梦?打电话嘛,多好啊!他的智商不是比自然人高的多嘛!”她抓住话筒,却犹豫不决,心想,用的着吗?万一他没什么高见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纵然他胸有成竹,也有不妥啊。因为,因为,他是基因人,会把我也当成自然人来笑话的。新闻发布会上,他连自己的小**也不知道含蓄,叫阿娜难为情。如果他把我请教他的事情-< >-道开去,岂不贻笑大方?支持者也许不会说三道四,反对者必定趁火打劫,指桑骂槐……
叮铃铃……电话突然欢叫起来,把她吓了一跳,抓起电话,不无紧张地问:“哪一位,请讲话。”
“主席,对不起,我必须打扰你。”话筒里传出一个男青年富有磁性声音,“请先别问我是谁,只要听我献计献策就行。”
穆玛德琳不由喜上眉梢,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终于浮出水面啦。不问,用不着,民主广场,小伙子,见义勇为的,眉清目秀。请讲,我洗耳恭听。”
那小伙子便说了自己的计策。穆玛德琳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问道:“全球大辩论,行吗?”那小伙子大言不惭,说保证药到病除。
尽管小伙子在穆玛德琳眼里已有一定信任度,她的心下还是不踏实,把九十亿地球人全部推入辩论的大旋涡,万一掌控失当,可是不得了啊。她向拉波尔和东方雄还有旁波宁请教,三人都说,其实,所有地球人早就进入大辩论的状态,有哪个家庭哪个人现在不是张口闭口基因人,全球大辩论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劝她当机立断。言外之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自个儿反复寻思,也觉得全球大辩论势在必行,眼下两个阵线吵得不可开交,哪天是个头?与其让他们继续争吵不休,倒不如干脆划出一个圆圈,让双方都说个痛快,这就好比两股洪流,眼就要猛烈相撞,形成巨大的洪峰,冲刷淹没一切,无论谁也无力把他们分流开来,或者将双方都堵回去算了,唯有因势利导,打开一个巨大的水库,把两股巨流都引入其中,才能达到防患于未然的效果。
就像一手端着一盆火,一手又端着一盆水,火不能扔开,水也不能倒掉,却要将两件根本不相容的东西,非要融合在一起,这真需要天大的胆量。超级大美女虽然天生勇敢,却还是犹豫不决。
犹豫不决是最煎熬人的一种炭火,烫不死人,却叫人党身内外灼热难当。超美女大主席失眠了——第一次失眠。
失眠像火苗在脚底燃烧,烤得她烦燥不安,不断地上床下床,倒水,却不喝水。实在熬不住,爬起来,走进书房,拿起毛笔写字。怎么也写不好,气恼地一下将笔扔到地上。想想不妥,俯身去拾,手机却响了,钢琴声,月光曲,悦耳动听。
她顾不得捡毛笔了,飞快地跑进卧室,老远就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以为有何新的好消息,急迫地打开来,却是一个短信息——
超级大美女,莫为水火急。大辩可大行,两阵本同体。憨蟒。
一首诗,不简单。憨蟒?方脑门吗?可大行,本同体,本同体……她不停地重复着这首诗。忽然,高兴地跳起来,大声说:“对呀,对呀!本同体,全体地球人都是同根生,一家人嘛,还犹豫什么,水火可相容,划个圆圈就是啦。”
圆圈怎么划呢?旁波宁和东方雄建议全程采取法制手段,由各国各地政府组织辩论会,在警方的监视下进行论战。穆玛德琳觉得不妥,各国各地政府根本无法统一口径,因为不论哪一个国家和地区都不具备全面协调全世界的能力和条件,纵然能组织好辩论会,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救不了燎原大火,最后还是要联合国来当消防队。她想寻求一个一步到位的好法子。那位小伙子又来电话了,建议她如何行动。憨蟒也来了新信息,三个字:三级跳。她茅塞顿开,无法感谢憨蟒,就对小伙子赞赏一番,请他来协助工作,他谦逊地谢绝了。
既已成竹在胸,穆玛德琳便雷厉风行,展开工作。她叫拉波尔、大留士和库尔班以“三会”的名义立即通知各国各地,全面搜集关于基因人辩论的情况,把两个阵线达不成一致的问题归纳整理出来,限三天内上报联合国科委。
三天后,拉波尔将各国各地的情况报告综合整理后,报告穆玛德琳,她仔细地过,要他马上通知双方统一阵线,各自选派自己的代表,在联合国组织下进行最后的辩论。
这个决策显示了联合国的积极态度和十分诚意,顺应了所有地球人有个地方说话的心理,两个统一阵线随即响应。反对基因人统一阵线派出了西西大巴、渥沦罗棣、史海仁、哈罗森夫和伊莉莎白五名代表,拉波尔、大流士和库尔班心中不悦,可又不能否定,请示穆玛德琳,她却没有反对。支持基因人统一阵线派出了约克逊、查理斯、林莱克丝、瓦西里和单立淳厚这五名代表,拉波尔他们也觉得不够档次,照样请穆玛德琳定夺,她也未加反对,指示拉波尔按第二步计划行动。拉波尔深知超美女主席的脾气和作风,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勇往直前,做个彻底,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带着十位代表到科委的会议室,在大流士和库尔班的帮助下,做辩论预演。
谁也没有想到,预演的情形糟糕透了。用大留士的话说,一点辩论的味道都没有,彻头彻尾一场吵架。双方都各执己见,言词过激,忘记了用事实说话。当拉波尔不无尴尬的向穆玛德琳报告时,她开心地笑了,戏谑地说:“拉波尔,你该做做耳部保健去啦。”听她这么说,拉波尔还以为可以罢休,没想到大主席却吩咐他再来一次。他心下不痛快,但不敢违拗,硬着头皮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第二次辩论预演似乎有所改观,双方的声调和语气都不那么激昂刺激了。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穆玛德琳突然大驾光临。这下好了,双方代表急欲表现,争先恐后,口若悬河,都想在世界总统面前逞强斗胜,渐渐地失去了冷静和自制,也忘记了风度和仪表,最后吵得一塌糊涂,不可开交。
拉波尔忐忑不安的站了起来,大留士和库尔班也面带忧郁地站了起来,一起着穆玛德琳。十位代表见状,方觉情形不妙,猛地打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齐齐地注视着穆玛德琳,期待着她的反应。
穆玛德琳表情刻板,一言不发,一对凤目中闪着愠怒的光。良久,她缓缓地立起身来,朝十位代表闪出一丝微笑,扭头快步走了出去。
穆玛德琳一走,会议室里又开了锅。不过,已经不是辩论,而是相互指责对方不讲道理,瞎说一通,把主席大人气走了。拉波尔趁机教训他们,要他们说说下一步怎么办法。此时,十位代表自惭形秽,都明白自己的见解支离破碎,至多属于一孔之见而已,即便说的天昏地暗,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不说为好,就叫拉波尔另请高明。拉波尔正中下怀,当下就叫各位代表回太空红招待所休息,待他请示大主席之后,通知他们下步的事情。
下一步的事,已在穆玛德的胜算之中。她要拉波尔从速落实第三步计划,由各国各地推荐专家学者来辩论涉及基因人的一些大是大非问题。
基因人是地球人史无前例的创举,各国各地都刮目相,听说要推荐专家学者,都以为这是靠近基因再造技术的一次大好机会,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专家学者上报到拉波尔这儿。拉波尔和大留士库尔班商量,挑选了三十名入选对象,拿给穆玛德琳审定。穆玛德琳也不想自作主张,叫来八位副主席共商,尽可能统筹兼顾,最后选出道德学家孔长经、伦理学家柯蓝丁布、哲学家哈巴克、人口学家黑格、航天学家羊万里、人类学家锡伯克里、心理学家冬尼莎、经济学家马洛斯、生命学家金圣寿、法学家青风流雨。拉波尔顾虑这十位当中有九位与阿超阿娜在查理斯的特别宴会上见过面,担心舆论会有所非议。东方雄坚持说不必多虑,这十位科学家虽然与阿超阿娜有过接触,并无多少私交,况且他们当中有一半对基因人持不同见解,符合推选的原则。其他副主席没有异议。拉波尔又提议联合国应当也有专家参与,张东方随即赞同,并毛遂自荐,说从医学上理论基因人的大是大非,比什么都有意义。大家表示赞成,并推举拉波尔也参加辩论,既掌握方向,又主导技术。拉波尔推辞再三,最后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同意参加。文森特提请增加两名非专家参与辩论,体现民主思想,也证明联合国工作很有连续性和全局性。穆玛德琳说很有道理,大家都同意了。两位普通代表,就是西西大巴和林莱克丝。
十四名参与大辩论的人,在拉波尔的带领下,遵照“三会”和穆玛德琳的安排,夜以继日,一连工作了九天,把各国各地上报的基因人发展的大是大非问题细致地讨论研究了一遍。末了,确定了十四个大问题,进一步辩论,唇枪舌剑,又争辩了一周,怎么也达不成一致法。张东方和西西大巴心怀叵测,执意将这些问题公诸于众,交给全体地球人民去讨论。羊万里、哈巴克等人坚决不肯。双方争执不下,就请拉波尔定夺。拉波尔哪边都不想得罪,故伎重演,报告穆玛德琳,请她指示。穆玛德琳当然知道这十四个问题十分尖锐,极其深刻,如若继续全球辩论,决难形成共识,除了掀起轩然大波,造成人心动荡以外,别无益处。她严厉地批评拉波尔不该当和事佬,决意冷处理,叫拉波尔准备一个特别答辩会,要阿超阿娜和专家学者们共同回答这十四个问题。
联合国电视台及时公布了这个决定。两个统一阵线的人们都出乎所料,先是吃惊,接着表示庆祝。支持者一方动用各种媒介宣传己方大获全胜,昭告天下,新的答辩是基因人和基因再造技术的专场演出。反对的一方当然大唱反调,到处宣扬,新的答辩是基因人和基因再造技术的末日,阿超阿娜绝对无法回答十四位专家都回答不了的尖锐而深刻的问题。
穆玛德琳善于追求尽善尽美,想着最后的辩论必须十拿九稳,始终在联合国的掌控下进行,丁点儿也不能出现动荡不安,同副主席们商量,专门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由她亲自回答一些问题,为专家们和阿超阿娜的最后辩论做好铺垫。当天晚上十二点,记者招待会开了。穆玛德琳口若悬河,谈笑风生,有条不紊,幽雅风趣地回答了记者们提出的种种疑问,各国各地的反映良好。当巩南星提出最后一个问题,要她回答为什么自己是支持者却对反对者格外礼遇时,她高高地举起双手,慷慨激昂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支持者是我领导下的地球人民,反对者同样是我领导下的地球人民。全体地球人,本是同根生。我必须一视同仁。这就是我为什么千方百计调和两个统一阵线的根本原因和全部理由。”记者们当即报以热烈的掌声。掌声从联合国主席的大会议室传出来,飞上天空,传遍四面八方,传入地球村月球村每一个家庭和每一个人心中。
和所有支持者一样,穆玛德琳一面为记者招待会的大获成功而高兴,一面却为阿超阿娜捏着一把汗,打电话给司马常新,要他帮这两位划时代的科学家好好策划一下。司马指天画地,向她保证,竭尽全力,决不使她和全体地球人民失望。
超美女大主席没有注意到,记者招待会之所以风调雨顺,有几个人功不可没。拉波尔,文森特,约克逊,旁波宁,林士卓,纽卡顿,阿弗活克,巩南星——他们利用各自的有利条件,恰如其分地施加了影响,让记者们不要刁难超美女大主席。巩南星一开始就给同仁们不厌其烦地解说,她的名望加之与华家的特殊关系,打动了同仁们,都与她保持一致。约克逊最有意思,竟然别出心裁,给各国各地的大富豪俱乐部暗示,记者招待会成功,对记者们大大有利。话中话是,不成功的话,记者们可能有不利。他言而有信,招待会一结束,记者们全部被请到碱度空白招待所,美餐一顿。名义上是巩南星请客,其实是他掏腰包。
当然,最基础的根本的功劳还是阿超阿娜和基因汉。他们的全新技术,他们的新闻发布会等一应活动,令人信服,总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记者们,喜欢弄潮,喜爱新事物,喜好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司马常新夸出了海口,想着阿超阿娜会同他一样信心十足。不料,阿超阿娜听他说了十四个问题之后,顿时唉声叹气,一个劲说:这下完蛋了,全玩完了!司马着两人万分痛苦的样子,心中怪可怜的,变着法子想出各种好言好语,劝他俩不要太紧张,更不必惊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又再三叮嘱两人切莫把此消息告诉亲人们,叫他们尽情地享受月球村的文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