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开元二十三年,东方宇轩游历四方,恍惚间误入秦岭青岩,叹西部山间竟有如此仙处,于是招纳贤士在此隐居,并名之为:万花谷。”
“同年冬,我出生于余杭郁家。父亲见后山竟有枫树在初冬依旧烈红如火,比之深秋红枫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夺人心魄,于是为我取名‘晚枫’,愿我大器晚成,如经冬凛冽之红枫。”
原随云看不到,他不知道面前的女孩虽然仍旧面带微笑,不知不觉间,笑容却像琉璃一样脆弱。
“对阿云来说,我应该是早已化作灰烬的古人才是。”
她有自己的家,阿云也有自己的家,就像她不可能让阿云去她的世界一样,她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阿云的世界里。
相隔了千年的时光,这是本就不该相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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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一定要你留下来呢?”
安静了许久,原随云问。
晚枫笑了起来:“阿云确定自己能做到?”
虽然她的花间游心法确实远不如离经易道,但这也不意味着她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啊!
和叶师兄一同打到名剑大赛100名以内的名次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修炼万花心法的小姑娘身法有多灵活,技术有多好,可谓是谁也抓不住的一尾活鱼。
“便是我不加反抗,但若是再遇到如大沙漠那般的天之异象呢?”
“我不会离开阿晚,去陌生的世界我便和阿晚同去。”原随云平静道。
你把光带到我黑暗的世界里,照亮了晦涩的前路,而现在却想抽身离去……
他抬起手,准确地落在女孩嫩滑的脸颊上:“阿晚明知道,见过光明之后,再落回黑暗中,是何等让人疯狂的境遇,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冰水里:“……所以,可以丢下重要的亲人了?”
对于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六岁又没了父亲的晚枫而言,这是她绝对不能理解的事。
“这不一样,阿晚。我并没有丢下父亲。”原随云声音轻柔道,“阿晚可知,为何我与霍天青认识不过数日,便成了好似知交数年的好友?”
晚枫皱起眉头:“缘分之事,本就妙不可言。”
“不,不是缘分,而是我们的身份和境遇。”原随云轻声道,“霍天青出身天禽门,他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的天禽老人,而他的辈分也高得吓死人,如今武林中,天禽门中辈分最高的,也是与他同辈。他是天禽门,天禽老人唯一的儿子,父亲的成就死死压在他的肩上。他想要让人说起霍天青来,想到的不是当年武林的泰山北斗天禽老人的儿子,而是那个天禽老人是霍天青的父亲,你明白吗?”
晚枫似懂非懂,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
“而我出身无争山庄,当年祖上武学为人何等之甚,能让偌大的中原武林奉上‘无争’二字?然到我这一代,却已堕了大半,再不复曾经的赫赫威名。然而,即使如此,当江湖人看到我时,说的也依然是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对那些人来说,我和霍天青的身份,首先是家族的威名,其次才是我们这个人。”
“我为何不在山庄之中做我的少庄主,反而要千里迢迢跑到东海孤岛上去?霍天青为何不好好地做他的天禽门掌门,却要隐瞒身份在阎铁珊手下当个总管?”原随云的声音平静,但这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一样,谁也不知道底下藏了多少暗涡。
这回晚枫完全明白了。
不明白也不成,谁让她家谷主当年离家出走到中原的理由也有这部分内容呢?
想一想自家谷主现在的地位,再想一想谷主当年离家的理由,然后想一想谷主多少年没回东海侠客岛了……身为东方宇轩亲自选出来的执礼弟子、默认的下一次考核通过后就能获得弘道头衔、因此被弘道师兄师姐们科普了一堆自家谷主的当年那些破事的万花谷门人,晚枫表示,她好像实在没什么立场和理由说阿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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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不怕他把郁儿带走啊……”无花听宁小裳说完刚刚的事,轻笑了一声,道。
宁小裳咬着新鲜出炉的桂花糕,神色淡然:“我为什么要怕?”他笑了一下,“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我,阿郁,都是早该在千年前作古、连野史都不会传下来的人。”
“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阿郁是丢不下在大唐的亲人、友人、师门的,她不会留在这里。她不会明知道没有未来还选择在这里成家……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担心她被这里的野男人拐走?”
无花神色莫名地盯着那少年看了半天,良久才唱了声佛号。
“所以你也从未把我放在眼里?”
“如果大师兄你决意还俗的话,”宁小裳摸摸下巴,“我也不怕,反正阿郁那里你的黑历史洗上一千年也洗不干净!阿郁不喜欢,你再怎么做也没用。”
说到底,他们之间争什么争呢?阿郁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宁小裳这样想道,完全无视了自己打压各路情敌及潜在情敌的手段。
无花:“……”果然还是好想暴打一顿这小子!
正说着,忽然二人同时往院外看去,一匹通身漆黑,唯有双目赤红的神骏黑马出现在门口。
晚枫骑在踏炎乌骓上,朝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招招手:“大师兄!小裳!”
宁小裳正要笑着答应,眼睛却忽然看到那环在阿晚腰上的手。
那只手……怎么看都不像女的。
就算是女的……
踏炎乌骓向前走了两步,于是和晚枫同骑的人就显露出了全身:正是原随云。
宁小裳下意识地摸摸背在背后的剑,面无表情。
啧,好想砍下来。
无花默念心经,出家人不可妄动杀念。
“阿郁怎么来了?”宁小裳努力抑制自己朝原随云丢眼刀的冲动——那货是个瞎子看不到那货是个瞎子看不到那货是个瞎子看不到——扬起一贯的笑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