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常年存着许多,不怕会饿死人。但菜不够,后面虽然有小菜园子,养了一些鸡鸭,但姑娘想想,这别院里面多少人,女孩也就算了,食量小。那些亲卫们牛高马大,没有大碗的荤菜,受得了吗?我看荤菜顶多撑一天。”大娘左右瞧瞧,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道,“猪肉都是三天一送的,前两天送上来的这顿已经吃完了,明天是一丝猪肉星儿都没有啦。鱼也没有新鲜的,鸡鸭先顶着吧。楚将军说这是小事,不许让白姑娘知道了心烦。我告诉你,你可别漏了口风。”
醉菊点头道:“我和你一道到厨房去,瞧瞧还剩些什么。将就着材料再写个膳谱。大娘,可要叮嘱他们按着我的方子做,不管外面围了多少兵,我可只管先把白姑娘的身子料理好。”
“那当然,只要厨房里有东西,就能照你的方子一丝不差地做出来。”
两人在雪地里慢慢走向厨房。月亮出来了,却不及前几天的亮,淡黄的光朦朦胧胧,脚踩在薄薄的雪层上,雪片碎开,嘎吱嘎吱地响。
刚到厨房门口,忽有动静传来。
“怎么?”醉菊惊惶地低呼一声,看着别院大门上空的红光,似乎有许多火把正在门外凶猛地吐着火焰。
厚重的大门在深夜里推开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单调,却有一种沉重的危险感。
大娘抬头看着半空中的火光,颤着嘴唇,“老天爷,该不是打进来了吧?”
醉菊不做声,大着胆子绕出厨房所在的院子,从侧边走过去就是通到别院大门的路。她轻轻靠过去,躲在墙后看,瞧见大门外站了一排手持火把的人。这个时候,能到别院门前的除了何侠的人,再没有其他人。
不一会儿,大门缓缓关上,将火光遮挡在外面,只能从墙头看见那些光的余晕。
醉菊瞧见楚漠然带着两名亲卫推着一辆车戒备森严地过来,从墙后闪身出来。
“谁?”楚漠然低喝,身边两名亲卫的剑已经锵地抽了出来。
“是我。”
楚漠然松了一口气,责怪道:“半夜三更的,你不陪着白姑娘,跑出来干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两名亲卫看清楚来人是醉菊,便将剑收了回去。
“我本要去厨房的,听见动静就过来了。那些人来干什么?”
“送东西。”
“送东西?”
“鲜肉鲜鱼,各色干果。我已经验过了,里面只有菜,没藏人或兵器。”楚漠然苦笑,指指后面那满满一车的东西,“你来得正好,这些东西弄回厨房后,你每一样都亲自用针验验,看看是否有古怪。”
醉菊瞥那满满的车子一眼,不禁叹道:“何侠的确是个人物,他应该不会用这般下作手段。不过我还是会好好验的。”
两名亲卫帮醉菊将车推到厨房,将货物卸下来清算一下,除了猪肉牛肉鲜鱼等寻常荤菜外,竟还有不少稀罕东西。
几坛子由归乐厨子制的正宗归乐小菜,上好的通晋鱼干,北漠的御用美食卤珍,还有一碟内软外酥的点心。
厨房几位大娘在一旁看醉菊用针逐样检验,瞧见那一碟点心小巧玲珑,做法几近巧夺天工,啧啧称叹,“都说归乐的点心做得好,单这外相就已经不简单了。”
另外还有一个镏金盒子,外面用几层丝绸包裹着,放在车子最下面。醉菊一层层解开,里面不是食物,却是女子用的各色小东西。
有一个蚌壳,里面装着上好的润手膏药。一面带了小柄的铜镜子。一把整块翡翠琢磨成的梳子。十几颗极小的五光十色的鹅卵石铺在盒子下,薄薄一层,上面托着这三样东西,看得醉菊目不转睛,又叹又赞。
验过所有东西,天色已经快亮了。醉菊累得腰酸背痛,对厨房大娘道:“这些都是好的,尽管吃吧。何侠竟是个人精,连女人滋补用的当归也送了一些上好的过来。方子不用改了,就照我昨晚给你的做吧。”
“但芍药花瓣还没呢。”
“没有就算了,不加就是。芍药花瓣还好,当归是最重要的。”醉菊答着,困倦地揉揉肩膀,一手拿了镏金盒子,一路走回小院。
红蔷已经起来了,正在院中的雪地上伸懒腰,见了醉菊,问:“怎么一个晚上没见你?姑娘睡之前,还问你去厨房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她呢?”
“还睡着。”红蔷的下巴朝房门扬扬,“昨晚我陪她在屋里睡,就听她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转身,想是睡得不好。哎,我听亲卫们说,外面还围着兵?昨天白姑娘和楚将军出去,他们不是退了吗?怎么又有了个初六之约,要是初六王爷不回来,那可怎么办?”
醉菊沉声道:“你要管也管不了,不要问的好。”
红蔷只道往常开惯玩笑的亲卫们吓吓她,这才知道危机未过,脸都白了。
醉菊知道真实情况比红蔷目前知道的更糟,不愿多说,拍拍她的肩膀,径自跨上台阶,进了房门。
娉婷其实早已醒了,将被子踢到一边,肩上披了一件淡紫的小棉袄,懒懒地跪坐在床上,侧着头,用尖尖的五指梳理垂下的长发。见醉菊拿着镏金盒子进来,瞅了一眼,“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