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四爷身边颇有脸面的太监小安子。
就像四爷临行前交代一样,在他离开后,小安子便被调到了锦绣苑伺候,只是柳伊人嫌太招摇,只说如平日一般就好,便令小安子回前院去了。
小安子可是在四爷面前打过包票的,哪能这么轻易就退缩呢!
只是他目前还是很像讨好柳伊人的,并不愿意招了柳伊人的厌恶,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每日都令三两个前院的小太监在锦绣苑附近逗留。
这“逗留”具体表现为,柳伊人在锦绣苑里,他们就在外头守着;柳伊人去外头玩耍,他们就跟到外头去。
按理说,这样被跟踪的感觉是不舒服的。
可是这群小太监却将分寸拿捏的极好,既不会近的让她产生被窥伺的厌恶感,也不会远的来不及对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做出反应。
譬如今日,翡翠还没上前,那群小太监中就有伶俐的跑前院去找小安子来救场了,所以这会儿,小安子才能来得这么及时。
见翡翠手中仍端着酒盏,小安子指着她道:“唉唉唉,说你呢!怎么还拿的酒盏啊,是没听到我说话不是。”
翡翠见状,忙将手中端着的酒盏放下,口中笑道:“安哥哥不在前院吃酒,怎么跑到咱们这群女人待得地界来了。”
翡翠口中虽一口一个安哥哥的,心里却十分瞧不上小安子一个没根的太监,这话里的意思,就没明着说他多管闲事了。
小安子能在那么多太监里混出头来,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一绝,翡翠的言外之意他哪能听不出来啊。
小安子冷哼了一声:“谁不想好好过个年啊,只是主子爷临行前特意交代了我,说是柳主子身子弱,不得饮酒,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这话一出,别说是翡翠不敢放肆了,就是福晋在这儿,也不敢明着违了四爷的意思。
翡翠抹不开面给柳伊人赔不是,只讪讪道:“姑娘喝不得酒早该和奴婢说才是,奴婢还能逼着您喝不成。”
如果能怼回去,柳伊人一定要回她一句:“你刚刚就是在逼着姐喝!”
可现实是,她不能。
如果今儿个不是小安子来得及时,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被灌得七荤八素了,哪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呢!
这个事实,在场的众人心里都明白。
可大家都觉得,既然翡翠给柳伊人递了个梯子,她就该顺坡下了,毕竟,翡翠可是福晋身边的大丫鬟。
可柳伊人不。
当初她不过承了四爷一夜恩露,就敢在李氏为难她的时候当场给了李氏没脸,这会儿四爷摆明是偏心她,她不得可劲作啊!
于是,柳伊人没说话,她只是低垂着她那张好看足以称得上是妖媚的小脸,就足以叫翡翠下不来台了。
热闹喧嚣的园子似乎是在瞬间就静了下来,尴尬的气氛以她和翡翠二人为中心渐渐散开。
珍珠原躲着角落里吃酒,听小丫鬟们说了此事,忙赶了过来,当即指着翡翠骂道:“早叫你不要只顾着和小丫头们吃酒,你不听,这会儿撒酒疯了吧!”
说着,又笑攘着柳伊人到座位上坐下,口中赔笑道:“姑娘和她这样的浑人见识什么,她不过是吃了两杯酒,就拗不过性子来了,还是叫奴婢伺候您吃锅子吧!”
珍珠见翡翠还跟木头人似得在那杵着,忙打发小丫头将她拉下去。
一时热腾腾的锅子来了,珍珠果然伺候柳伊人用了两口。
祸是翡翠闯的,柳伊人可没迁怒的喜好,略用了两口便笑令珍珠自个儿去吃了,珍珠退让了两句,见柳伊人执意如此,这才作罢!
净完手,珍珠见小安子没有走的意思,又令小丫鬟们给小安子等太监搬了张梅花式洋漆小几来,上头依着丫鬟们三倍的份例摆了锅子酒菜等物。
“安哥哥辛苦了,这前院、后院的来回跑也是麻烦,不若就在此处吃了,这儿虽不必前院丰盛,但好肉好酒也是少不了的。”珍珠笑吟吟的说。
小安子心道,这珍珠就是会做人,难怪都是福晋自家中带来的陪嫁,珍珠却格外得福晋器重,那翡翠却只能管着几个小丫鬟。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珍珠以礼相待,小安子也不能差了不是:“珍珠姐姐这说得是什么话,能喝上一口热乎酒奴才就心满意足了,哪还敢要求其他啊!”
对于能够留在后院的这个结果,小安子表示十分满意。
他可是在主子爷面前发了毒誓的,只要有他小安子一日,就绝不让柳主子少一根的头发丝,当然,半根也不行。
珍珠处理完翡翠惹出来的麻烦,也没了吃酒的心思,只往福晋那儿去了。
福晋并不和柳伊人等一块儿坐在露天的园子中吃酒。
因为院子中还混着许多吃酒的丫鬟和奴才,福晋嫌坐在那儿忒掉价,便令丫鬟们将桌子摆到了柳溪中央的“杏雨梨亭”上。
杏雨梨亭外头,三三两两的坐着许多个丫鬟,或吃酒,或玩牌,和杏雨梨亭中福晋形单影只的身影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珍珠叹了口气,收回了迈出了大半的脚。
福晋今日难得高兴,若是将柳氏的事情告知福晋,不过是平白惹得福晋心烦,那又何必呢。
这后院的女人就像那园子里缀满枝头的花儿一样,旧的一批还没凋零,新的一批便迫不及待的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