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颇有才学的孔嬷嬷正在苦口婆心地规劝静淑:“姑娘饱读诗书,竟忘了《孔雀东南飞》么?刘兰芝与焦仲卿夫妻恩爱,却不为婆婆所容,最终怎么样,还不是被焦母逼着休妻了。这郡王府,说白了还不就是长公主府,你最应该讨好的人是长公主和郡王妃,而不是姑爷。今日姑娘怎么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哪有给牌位敬茶的。姑爷的亲娘已经去了,如今郡王妃就是嫡母,姑娘就该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午膳姑娘也看到了,这分明就是下马威,堂堂王府怎么会连肉菜都吃不起?姑娘啊,别傻了,每日早早起来给婆婆和祖母请安才是正理,至于姑爷,反正他也继承不了爵位,将来还是要依靠家里吃饭的,他再不懂事,也姓周,姑娘可就不一样了,该警醒自己的处境了。”
静淑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的爹爹高博远不也没有爵位可继承么,他是在祖父获罪时高中武状元,救了全家。一个男人,真的只能靠家里吃饭么?
可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说了,固执的孔嬷嬷自然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反驳,为了耳根清净,她只得答道:“我知道了。”
周朗双眸一闭,身子往墙上一靠,却不想手肘碰到了窗户,朱红的阁窗吱呀一声打开。他蓦地睁开眼,大步走出院子。
静淑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讶地瞧着窗前迅速消失的高大背影。他是什么时候来到窗前的,听到了什么?
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出现,连晚饭都没回来吃。静淑一直等着他,饭菜热了好几遍,直到街上响起二更天的梆子声,她才勉强吃了几口,洗漱过后换好寝衣等着他。
此刻的周朗已经在醉八仙酒楼上喝得醉眼迷离了,胳膊搭在宋振刚肩上,拍着胸脯保证:“宋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尽全力帮你抓到飞贼。”
宋振刚是已故的周家大爷周玥在太学的好友,当年周朗就是大哥的小跟班,他的朋友也都是熟识的。此刻,宋振刚喝得也有些高了,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突噜出来了:“阿朗,不瞒你说,我在县尉这个职务上已经熬了两年了,好不容易赶上这个好机会,主簿大人已经向吏部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年底破了这桩大案,刚好升迁一级。就算两年一个台阶,要当到五品官,也得三十以后了。”
周朗呵呵一笑,说道:“大哥,我就喜欢你……不拿小弟当外人,你若是说些国家大义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小弟还就真不爱听了。是啊,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来来,兄弟们,干了这一杯,从明儿起,咱们就共谋此事。”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宋振刚的心腹,他现在任从八品京兆府县尉,主管京城治安。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是九品巡检罗青,年方弱冠,年轻有为。这些人都不是家世非常好的,大都是靠某个亲戚提携才得了个职位,要想升职就得靠真本事了。
干了杯中酒,街上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周朗还没有醉的不省人事,晃晃悠悠站起:“二更宵禁,该回家了。”
满座大笑,罗青拉着他坐下:“贤弟只管喝,你莫忘了,咱们是谁?整个京城的安防都归宋大哥管,宵禁查岗的兵丁捕快,哪敢拦咱们。”
“哦,”周朗恍然大悟:“我竟忘了,宋大哥权利大着呢,哈哈!”
宋振刚自嘲道:“兄弟别笑话你大哥了,这一伙江洋大盗偷得都是显贵之家,若破不了案子,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周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静淑一直坐在桌边等他,后来觉着冷就躺到了榻上,盖上羊毛毯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周朗半眯着惺忪醉眼,看着榻上娇美可人儿的姑娘,腊月的天气,外面冷的能冻掉鼻子,而屋里烧着地龙,熟睡的姑娘小脸酡红似醉,红唇娇艳欲滴。
他手心忽地有点痒,想抱她。
她必定是为了等他才没有上床休息,周朗稳着脚步走近,觉着自己只是半醉,还可以把她抱到床上去。刚伸出双手,就听旁边一声惊呼:“三爷您回来了,奴婢该死,竟睡过去了。夫人,夫人醒醒,三爷回来了。”
素笺倚着柱子,已经坐在羊绒地毯上睡着了,突然睁开眼就见周朗高大的身影站在静淑面前,伸出手去要做什么?难道要打人。她一骨碌爬起来,挡到静淑面前。
周朗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却也难掩满嘴的酒气。低声道:“爷困了,睡了吧。”
静淑已经醒了过来,娇小的身子走近周朗身边:“我来伺候夫君洗漱,素笺你去叫水吧。”
周朗摆摆手想说不必了,可是闻着身上的酒味自己都觉得难受,算了,还是洗洗吧。
浴桶里热水氤氲着白气,如梦似幻。静淑没有服侍过男人,羞得小脸儿红彤彤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不知该做点什么。好像应该帮他宽衣吧,她试探着伸了伸小手,却连衣服都没碰着,自己就吓得缩了回来。突然发现屏风上搭着他的寝衣,便佯做整理衣服,转过身去抻抻拽拽。
周朗在西北并未娇生惯养,从没有被女人伺候着沐浴,也很不习惯。正犹豫着想要让她出去,又怕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眼神一瞥,突然就发现小女人俏脸红透、慌张欲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