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鼐又问道你平日里都读书?”
孙元起郁闷地回答道不读书。一直在写呢……”
孙家鼐在太师椅上坐起身来老夫也,你对格致之学颇有心得,但华夏之人,修身养性,终要读华夏圣贤之书。老夫一直主张,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百熙也不能有所偏颇!”
孙元起无奈地点点头晚辈受教了!”
老大人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从中取出两函书,递给身后的孙元起这是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和本朝阮文达公所刻的《十三经注疏》,你拿,要仔细阅读。”
孙元起一脸无奈,只有应下。
“年关快到了,老夫就不多说了。你也赶紧,准备乔迁,不宜久居大学堂的房屋,惹人闲语。”说着,老大人端起茶盏。
来之前,孙元起接受老佟的紧急“清代拜访官员礼仪培训”,这是要送客。再跪下磕头,然后辞出。
出了门,老佟、老赵、大毛都在门口候着,见孙元起捧着两大函书出来,连忙迎上接了下来。老佟在一旁说这两大函书,可值不少银子!孙大人对孙确是青眼有加啊!”
“这要不少银子么?”孙元起对于清代的物价水平还是不太了解,但有些贵得离谱,有些却便宜得不像话。比如素包子,一个大钱一个,便宜;一件棉袍,动辄十几两银子,太贵!
“至少得二三十两吧,”老佟大致估摸了一下。
孙元起倒吸一口气:这文化还真不是普通人学得起的!
老佟又说咱们送的八色礼物,孙大人收了四色,退回四色,都放在车上了。”
这让孙元起更不明白了:送礼,还有收一半、退一半的?
拉开大车门帘,却见燕窝、鱼翅之类的都退,孙家鼐只收了文房四宝。孙元起不禁有些感慨:这个叔祖真是个实在人!
老佟听了个大概孙说呢?”
孙元起便解释道刚刚孙大人和我续了家谱,你,我和孙大人都是江淮人,源出一系,续了之后,方知孙大人是我的叔祖。”孙元起编这瞎话,类似于刘玄德占汉献帝便宜一般。
老佟点点头这是件大好事!”
孙元起也说可不是件大好事么?孙大人抬手便送我一套宅子,当真是深情厚意。这几天可能就要搬出大学堂。这段可真麻烦老佟不少啊,得好好谢谢您老啊!”
老佟一愣你要搬走?”
“是啊,孙大人说,老占用大学堂的房子,影响不好,别人会说闲话。”
老佟跳脚骂道都是哪个小兔崽子说的闲话?!我操他八辈祖宗!!”
孙元起自然也不,只有一笑了之。老佟也不,一路上都是闷闷的。
回到马神庙的住处之后,老佟自了。孙元起却嘱咐老赵一家把不要紧的先收拾收拾,准备搬家。虽然房契还没有送到,想来这个叔祖是不会哄骗的。
到吃中饭的时候,打发大毛去喊老佟,老佟推说不来。孙元起不疑有他,只当他有别的事儿。待到晚饭时,大毛去叫,老佟还是不来。孙元起有些疑惑了,心忖道:这老佟是咋地啦?却不好去问。
第二天一大早,孙家鼐府上果然派人送来房契。孙元起便想和老佟、老赵一起随着孙家仆人,先去看看房子。派老赵叫老佟,老佟又推脱不来。孙元起疑惑更甚。
老赵见孙元起一脸疑惑,便吞吞吐吐地说,老佟他是心里有事啊……”
“嗯,回事?老赵你说。”
“您是天下顶好的好人,老佟舍不得您走呢……”老赵是话中有话。
听锣听音,听声。孙元起明白了老佟是想和我们一起走么?可他走了,大学堂的门房办呢?……你去把老佟唤来,看看他是打算的!”
这一回,老佟很快来了,见了孙元起,便跪倒在地请孙赏碗饭吃!”
孙元起立马上前把老佟扶起来老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以前,可都一直是你关照我的。现在,您要是不怕苦,就跟我们一块儿搬?”
“谢谢孙!”老佟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孙元起也没法子,只好说起别的事儿你要是走了,大学堂的门房办呢?”
老佟用衣袖擦擦眼泪,说道我想好了。我不是有个哥哥么?他有仨,一家人守着几亩薄田过活,日子过得非常紧巴。我走了,就让他家老来替我,好歹有个稳当的营生,比土里刨食强多了!以后,大家伙儿也有个照应……”
看来老佟早有打算,孙元起便答应了。老佟立马精神起来,跟着老赵他们一起去看新宅,跑前跑后的,俨然以“孙府管家”自居。
孙家鼐在什刹海的院子,说是“有些破旧”,其实十分整洁。两进的院子不算深,可比住在大学堂时的四合院房间多多了,总也有二三十间。孙元起到的时候,有一家人站在门口候着。孙家鼐派来的仆人介绍说这是宅子里的仆人!”
这一家有四口人,一对三十余岁的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岁的和一个五六岁的闺女,看着都挺老实的。见孙元起下了车,一起跪倒。那女孩随着大人跪倒之后,还想抬头看孙元起,却被母亲一把摁住头。
孙家鼐派来的仆人说道这位爷是老大人的侄孙,现任京师大学堂的教习,老大人很是看重,所以把这片宅子转送给了他。你们都要好好伺候!要是怠慢了,老大人饶得过,家法可饶不过!”
一家人连连磕头,口中称“不敢”。
孙元起才明白,这送宅子是连仆人一块儿送的。
这一家人姓郑,当家的叫郑友三,上过几年私塾;俩孩子,一个叫景贤,一个叫景懿,长得粉嫩白净,端的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比起老赵家的大毛、二毛,不知高强多少倍。等了,老赵央求孙元起给大毛、二毛起个好名字,至少不能在郑家人面前掉份儿。孙元起肚中也没多少墨水,但耐不住老赵的乞求,分别给取名叫景行、景范。
等搬了新家,院子里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人,立马热闹起来。在热闹和空虚中,孙元起迎来了光绪二十五年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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