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走后,柳尘鸢坐在床上,隐隐可以听见外面的喧哗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她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然而因为手上的铁链,她最多走两步就不能再动了。
窗户紧闭,门也紧闭,柳尘鸢咬着嘴唇,几乎可以从外边不断传来的各种尖叫、哀嚎、剧烈的撞击声中,猜测出外面此刻应该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怎么回事?不是城内应该是安全的吗?这是怎么回事……隐隐约约的,柳尘鸢闻到了一丝烟味。
是……哪里走水了?
柳尘鸢眨了眨眼睛,想着若是走水,外面应该是在忙着救火,不会有什么大事,便复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可渐渐的,她发现那烟味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浓,连她这样门窗紧闭的状态下,都有点被呛到,柳尘鸢咳了几声,又忍不住站了起来,轻声对着外面道:“还有人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柳尘鸢呆呆地站着,看了眼捆着自己手腕的锁链,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不管外面如何,只要没人来救她,她就等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终于,随着外面的烟越来越浓,喧嚣声也越来越远,柳尘鸢所处房间的木窗外忽然燃起一束火苗!
柳尘鸢一惊,就见那火苗呈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屋子,过程太快,她甚至没办法弄清自己的房间是怎么燃烧起来的,她站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火舌越来越大,像巨盆大口,无情地包裹了她所处的整个空间。
这里都已经变成这样,整个禹州府是什么样似乎也不能猜到了,柳尘鸢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特别意外。
反正……好几次她都差点要死了,这一次打完仗,不管哪边赢,她也是生死未卜。
在来到这里重新遇到赵书贤并险些被他掐死后,被关在这里的几天,柳尘鸢总是抱着自己随时可能要死的想法。虽然这也让她在深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回,可是眼下死亡真的来临,她便也似乎可以比较坦然的接受了。
虽然难过终究是难过的,怕也还是害怕的。
被活活烧死,一定很疼吧?烧的面目全非,会有人能通过她的尸体,辨认出她是谁吗?
柳尘鸢站在逐渐大起来的火海中,被呛的眼泪直流,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努力地去想一些跟眼前这大火毫无关系的事情。
可还是不行,火势越大,她越来越害怕,止不住的眼泪也并非全然是因为浓烟,呼吸开始困难,眼前的景物也逐渐模糊……
然而就在这垂危之际,她听见一点不同寻常的响动,那不是身边的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声,也不是遥远的喧闹声,它很近,却并不危险。
有人来了……
柳尘鸢迷迷茫茫的,努力睁大了眼睛——有人来救她了吗?
外边还开着战,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愿意来大火中救她吗?是谁……难道,是赵庭云?
一片火光混沌中,一道银白身影如天神降临,柳尘鸢看不清,只隐隐见到那人手上拿着长剑,飞身快速走了进来,柳尘鸢垂着头,因为长时间无法呼吸,已经有点意识不清,脸上也全是灰尘,她所处的地方在床脚,恰有一个小小的未燃的角落,可他要是晚来一步,柳尘鸢的衣角便也要燃起来了。
柳尘鸢能感觉到那个人挥剑果决地劈开她手上的锁链,将她托起,打横抱着,又猛地冲出了这片火海。
两人一走出那间小屋,小屋便伴随巨响轰然倒塌,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安全,院内青石地板暂未燃起,可抄手游廊等地都有木柱,眼下也都燃的燃,毁的毁,一片狼藉。
好在那人身手不错,他抱着柳尘鸢,一言不发,也不喊她名字,显得格外镇定冷静。
迷迷糊糊的,柳尘鸢能感觉到自己被那人带着跃进跃出,那人一边避着不断倒下的燃烧着的木头,一边抱着她踏出一条生存之路。
到最后,柳尘鸢终于能感觉到周围的*辣的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然后她被人托着放上了马,那人似是离开了一会儿,也又上了马,动作不怎么温柔地将她圈在怀里,一边策马而行。
一顿颠簸,那人时不时伸手去掐柳尘鸢人中,如此几次后,柳尘鸢重重地咳了几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浑身都酸软无力,脑袋也还有点晕。
可眼前的景致告诉她,他们已经出了禹州城。
柳尘鸢愣了愣,猛地回头,却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
……是赵书贤。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书贤却根本看都懒得看她,只盯着前方策马而行,他脸上还有点烟灰的印记,让他看起来难得的有一点狼狈,柳尘鸢嘴唇发抖,过了半响才轻声道:“你……你救了我?”
赵书贤没有说话,嘴唇绷的紧紧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那双凌厉的眼睛也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柳尘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慢慢坐直回去,茫然地看着前方,因为逃出生天,身上还不受控地微微发着抖。
过了一会儿,柳尘鸢发现他们出了禹州城,似是要一路向前,而前方,隐约可以看见是个战场,离得远远的,已经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柳尘鸢又有点害怕了,她不安地动了动,赵书贤却没有任何解释,带着她一路往留荣道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