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妈妈出来之前,戊戌就先行离开了,我不知是因为天亮了,还是因为他要回去市里。
大概,他是要赶在杜梓霜醒之前,躺在他们的双人床上,想到这,我竟有些心酸。
我回房补觉,梦里都是姥爷的身影,他就站在一团黑雾里,对我说:“瑶瑶,离他远点,他有妻子!”
“我知道,姥爷,我知道他结婚了。”
“离他远点,他有妻子,和他一样,和他一样!”
白光乍现,我猛地醒了过来,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姥爷的那句和他一样显然不是我的猜想,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已无暇揣测。
三天之后,姥爷出殡,家人围着棺材嚎啕大哭,眼睁睁看着棺材缝一点点的被合上。
我死死的盯着姥爷最后一面,他安详的躺着,像是睡着了,这口棺材是他永远的家。
棺材收钉之后,被放上了带有斗子的卡车,车上插着引路幡,敲一下阴锣,撒一把纸钱,我的心里平静的像一汪水,大哭之后,涟漪不断,戊戌那夜对我说:“宋瑶,你要慢慢学会面对失去。”
我知道,什么东西都是这样,在我们拥有他的时候,意味着有天终要失去,人,物体,或者感情,都是这样。
可是令我感怀的是他当时的语气,带着叹息,带着无奈,我摸不透他的话,一直以来。
天气不冷不热,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到第一铁锹的土盖上棺材板以后,哭声又再次响了起来,我没有大哭,我很平静,我走开了,不想看着姥爷被一点一点的填埋。
我们总嘲笑尘土的微小,可是自己的生命又高大哪去?尘土飘飘荡荡却永不消磨,而我们,活了一辈子之后,什么都不在有。
等待新生,忘记一切。
像戊戌那样多好,一千年的记忆都存在脑海之中,孟婆为何要熬制孟婆汤,让我们在喝下的那一瞬间,忘记这一辈子存在过的种种,多残忍。
我泪眼朦胧的望着远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衣角被风吹的鼓动,他带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伞柄,整个人,伫立在伞下。
对于这个人类的环境,这个陌生的群体,他无法插入进来,所以遥遥观望。
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他的眼光却是那么认真,
他皮肤苍白的可怕,这刺眼的阳光,呆得久了,连我都会两眼发花,更何况他。
我对他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意思是让他赶紧离开,那一刻,我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怕他在阳光里灰飞烟灭。
我说过我会让他死,他也说过我不会,事实如此,他可真是料事如神。
我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于是毅然转身,在转身的那一刻,我流泪了,
不止是对姥爷的留念,还有对自己的心酸。
我呆呆的看着那将要被填满的墓坑,在心里和姥爷对话,姥爷,以后我们都活得快乐点吧。
许久之后,他已经没了身影,我却在想,在姥爷头七的那一天,他真的会来陪我吗?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头七那一天,姥爷诈尸了!不仅如此,还咬伤了许多人,被咬伤的人都说,是几天前下葬的姥爷。
姥姥了这样的重磅打击,又被送到了医院,生命迹象微弱。我整个人精神一下子处在崩溃的边缘,变得魂不守舍。
我回想起宁承凰说过的话,他说我姥姥和姥爷上辈子结了冥婚,如果姥姥先走到好,要是姥爷先走就麻烦了,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就是印证了他的这句话!
我已经失去了姥爷,不能再失去姥姥!
宁承凰的手机还是关机,我猜想他是不是丢了手机,可就算是丢了手机,号码还可以补办啊,发送的消息也没有回复,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与此同时,爸爸从坟山上回来,印证了谣言——
我姥爷,确实尸变了,坟墓被冲开了一个洞。
唯一一个有点道行的张老头现在却在监狱,万念俱灰之际,我只有拨通了戊戌的电话。
“戊戌,你能不能联系到宁承凰,我姥爷出事了,我姥姥也出事了……”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三秒之后,对面传来一个女声:“戊戌是谁?你打错了,等等——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你是——”她拉长了尾音,在回想。
我立马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