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烨怔着看了我两秒,声音平平的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向你道歉,虽然你是我的老板,但你也没有权利管我的私事,更没有权利评价我是个怎样的人。”
张楚烨只是哼笑,说:“是激怒你了吗,要和我翻脸?”
“我觉得我活的很窝囊,从我进了这个公司之后,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糕,没错,我是没你们有钱没你们有权,我只是想过好普通人的生活,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对我指手画脚,我又没有靠你养活,难道欠你们的吗!”
这些话压抑在我的心中,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我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低一等,这样会显得我更加悲哀。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当我面对这样的压迫时,选择的只是忍耐。
忍耐过了头,是窝囊。
张楚烨只是拿着签字笔敲着桌面,他说:“人只有随波逐流,才会生活的顺风顺水,你一句逞强的话,会使你丢了饭碗,等到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会比现在还要低声下气。五千年下来,等级精神依然挺立,永垂不朽,你要是觉得我的话难听,可以做得比我好,反过来对我说难听的话。”
“我也是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
我冷静了下来,低着头说:“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是我目光短浅。”
“不,勇气可嘉。”
我抬头看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最先消失的是勇气。当你懂得越多,你害怕的、顾忌的东西就会越多,我是你的老板,你不是一直怕惹我生气么,可你刚刚没有害怕,你说出了你想说的。”
张楚烨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上一堂政治课的吗,勇气这种东西,早在我小学时回答错误一个问题之后,便没有了。
“老板,可是,我这样是错的不是吗,你说了,等级意识永垂不朽,我如此莽撞只会让我丢了工作。”
“可我没有说要炒了你。”
难道他就是为了告诉我,不要太懦弱?可是大忙人张楚烨,为什么会关心起我的人格塑造了?
“老板,您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去工作了。”
他显然对我没有感谢他很不满意,只是不乐意的说:“你走吧。”
我出了办公室,竟和李萱萱擦肩而过,我头皮一痛,竟把正事给忘了,可是,我该怎么跟张楚烨说呢,如果我告诉他他被附身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在说疯话。
就在这么一个犹豫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直到下班之后接到了姥姥一通电话,她哭着对我说:“瑶瑶你快来镇里的二医院,见你姥爷最后一面吧……”
什么!
我已听不清姥姥接下来的话,手机掉在了地上,整个身体发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眼泪一片,我哭着把消息告诉爸爸妈妈之后,就一个人乘车去了塔塔村,一路上,我心神不宁着,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谁能不伤心,我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姥爷的身影,他严厉时,他取下假牙呵呵笑时,他抖着手给我取东西时……
我无法控制自己,在看到姥爷插着氧气管,张着苍白的嘴巴费力的呼吸时,嚎啕大哭了起来,那一刻,我感觉我生命最重要的组成缺失了,我的姥爷,我的亲人,终究抵不过病魔的利爪,将要离我而去了!
我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祈祷姥爷能够好过来,可是这样的祈祷在脆弱的生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我的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子,在真正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我一直以为姥爷的身子硬朗,还有时间和我吵,现在,姥爷就像一把干柴似得躺在病床上,姥姥在一旁握住他的手,静静的看着。
“姥姥,姥爷会好过来吧……”
我哭泣着说,却没有得到回应,姥姥抹着眼泪,生平第一次见到她哭,她只是幽幽的叹息:“人老了,鬼在催。”
我趴在姥爷的床头,泪水打湿了床单,他偶尔将浑浊的眼睛睁开,发出短暂的呻吟,我知道他想跟我说话,却说不出来。
“姥爷,医生说你会好的,你要坚持住,我会陪着你,我一直都会陪着你,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泣不成声,却不敢去碰姥爷那插满针管的手。
太痛苦了,人死的时候太痛苦了,不仅亲人痛苦,自己也痛苦。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一刻,将是永远都不会被磨灭的痛苦记忆……
有人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凉凉的手指触到了我的脸,我从哭泣中惊醒,泪眼模糊的看向那人,只见戊戌,眉眼中带着罕见的柔色,爸爸妈妈一言不发的看着姥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此刻,我不想质问,我必须要请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