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第一次使劲地去想过去的事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病好了以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无情无义,无欲无求,孤僻古怪,与世隔绝。那场病,真的好了吗?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只是那场病发生了变异,让我自以为病好了而已。
是啊,如果那时我的病真的好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会这么地痛苦?
我现在这么地痛苦,莫非是病入膏肓,晚期发作?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衷心地感激上天--我并非真的不是不知感激的人。
宿舍里没人了,只剩我一个。本来,我应该会很喜欢这样的独处,但是,也许是太久没生病了,我面对一室冷清,居然觉得有点凄凉,这是我还没有彻底死掉的证明吗?
当幸福消逝,便只有痛苦和孤独能证明自己的存在了,我突然有点想哭。
三年之前,我为飞飞离开我而心碎的时候,可曾有人陪伴我安慰我呵护我?
我记不清了。应该有的吧,那时,我们有那么的朋友,但我应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的吧。所以,我才会在四周筑起高墙,不让任何人亲近,以至于成了常态。
当初的那些朋友,都去了哪里?是不是就如同逝去的初恋与飞飞,不知何在,不再回来。
我年少那些梦想与幸福,是不是也同样的,一去不复返?
敲门声响起来,我一摸脸颊,全是泪水。
门被推开了,一个苗条的纤影,披着如丝瀑布,走到我床边。
我没有睁开眼睛。
“丛琳,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女孩说,“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我把饭菜打来了,还是热的,你吃一点吧。还有水果。”
我没有反应,为什么不是死神的脚步?
“我叫予希,经常和你在同一间教室上晚自习,算是和你认识了吧。昨天晚上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晕过去了,我就送你回来,也不知道你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她在看着我,我面朝里对着墙壁,没有说话。
又是一个多事的。又来一个多事的。难道,我的脸上写着,求求有人来拯救我吗?我像是需要别人拯救的人吗?真是荒唐之至。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要继续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不管你吃还是不吃,饭菜都在这里;不管你想不想欠我人情,都已经欠了,所以,你一定要吃哦,要不然你会没有精力还我人情咯。你放心吧,我没有任何恶意。”女孩留下这一段话,走了。
良久以后,我转头看向桌面,一个很不错的保温饭盒放在那里。
我真的饿了,虽然沙绮例行公事地叮嘱过我要吃早餐,而我当然不会听她的。
吃吗?该吃吗?还是不吃?我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起身。
就像她说的,我已经欠了她的人情,就算把饭菜倒进垃圾框里,也只是装模作样而已。都到这份上了,我还装什么呢?我拒绝承认,这一刻的我,是脆弱的。
金黄喷香的鸡腿,红黄相间的蕃茄炒蛋,紫亮油光的炸茄子,还有油爆青椒,以及粘稠的白米粥,那曾是我最爱的菜。还有那两个剥得干干净净肉色金亮的橙子,都在散发着香味。
我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落进饭菜里。
我好想吃,欲望如此汹涌澎湃。
原来,我不讨厌我曾喜欢的一切,我只是假装讨厌和忘记,而伪装,总是会剥落的。
我含着眼泪,一口口地咀嚼记忆中的美味,记忆中的美味,不曾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