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焱初到任就碰上官仓调粮不力的棘手事,不少人等着看这位京官空降仓科郎中的热闹,没成想,郭焱一介温文儒雅的文臣之貌,出招便是雷霆手段,借用西军都指挥使司之力,以勾结米商倒卖仓粮督饷不力为由火速羁押了仓科员外郎范奕与主事周辽,将仓科完全控制住,而后强行分配任务,五日后,将会给赵恬送去一万石粮食。
得知此消息,白素锦倍感压力减轻。没想到,郭焱的到来竟会起到这般关键性的作用,看来,这次难关闯过去之后,得好好谢谢他。
郭焱与赵恬合作清理仓科衙门的同时,白素锦也开始了动作。临西“四象”及六大米行的东家都收到了白素锦亲笔书写的“民商勤军募粮帖”。
白素锦在元味楼席开一桌宴请十位东家,推杯置盏间一个个答应得异常痛快,白素锦也并未占便宜,说是募粮,实际上却是低价购粮,十文钱一斤购买磨制中等米的稻谷,与行价相差五分钱。
两日后,十家实际“募粮”的单子统计出来,也只有一千石。
不出所料。
“庄主,真的要这样做?”许大管事难得对白素锦交代的事情有所质疑,“老奴实在觉得心疼,不然您考虑考虑,价格再往上提提?”
白素锦完全能理解许大管事的心情,在他看来,自己似乎被逼到了不得已之地才会这般做。可他不知道的是,打从一开始,自己的目标就不在花綀。
“大管事莫心疼,花綀眼下获利虽高,所占的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况且,谨慎小心如咱们,花綀工艺不还是同样被人挖了去?既然他们费尽心思,那咱们不如索性广而散之,有银子大家赚。”
房内旁听的林大总管垂首低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自家夫人这是要在暗戳戳挖墙脚的人身上捅两刀啊!
挨人一拳就要还以两刀,这风格,和大将军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林福深感后生可畏的同时,心里有暗暗为府上有这样的主母而欣慰。
小荷庄公开售出花綀制造工艺,六千石中等米稻谷,不议价,不折银钱。
此消息一经广蚨祥发出,整个临西府的布业为之沸腾,尤其是那些一直垂涎花綀而无从下手的中小型织造坊。
非独家出售,六千石稻谷一份花綀织造工艺,有能力的自己一家筹集六千石,能力有限的,可以几家织造坊合力。但不管如何,闫大掌柜事先说明了,广蚨祥只认交粮之人,一手交粮一手交工艺册子,买卖完成,概不反悔。
一时间,清净的小荷庄外园门口,满载稻谷的马车往来不绝。
元味楼四楼贵宾包厢。
秦五爷举杯,与汪四爷一起,甚为客气地敬了同桌而坐的另外两名青年一杯,“花綀之事,还要多谢两位世侄鼎力成全!”
苏平举杯与他们相碰,“凭咱们四家的情分,世叔这话说的便是见外了,是吧,世弟?”
被苏平亲近地唤为世弟的青年朗声称是,同样举着酒杯碰了上去,而后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薄唇微抿,眉目端儒,不是白家大少白宛廷又能是哪个?
“只是可惜啊,没想到那丫头竟弄出这么一招,这样一来,怕是市面上很快就有很多家的花綀出来抢生意了。”汪四爷有些不甘。
白宛廷倾身给他续了盏酒,从容道:“汪世伯也勿需多虑,莫说咱们先行一步,即便是同时起步,以五福和荣生的规模,也能占据半数以上的花綀市场,这笔盈利就很可观了。”
汪四爷与秦五爷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唯有这么想来自我宽慰了。
“世叔,之前说好的屯粮,两位可有进展?”苏平边夹着小菜便问道。
秦五爷畅快地饮了一盅,压低声音道:“世侄尽管放心,那新来的仓科郎中虽下手黑,但折腾的也不过是清吏司衙门下边的几个粮仓,还管不到外边的来。而且,府城里那六家粮行的老东西可都精着呢,跟上边挂钩搭线也不是一两天了,想短期内弄到几万石粮食,门都没有!”
“那就好。”苏平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由始至终没有安稳下来过,“多亏两位世叔从中周旋,否则凭我与世弟的面子,实在难以这般顺利成事,来,敬两位师叔一杯!”
秦五爷与汪四爷乐陶陶地受下这杯酒,转而思及到小荷庄的动作,倾身上前沉着声音问白宛廷,“世侄,前脚城西大营出兵帮着仓科头头整顿粮仓,这后脚府上三姑娘就卖花綀的织造工艺换粮,该不会是军粮出了问题吧?若是跟咱们屯粮顶牛,那麻烦可就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