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渊瞪大了眼睛,忍着心中百种滋味,将一路上的机关破解之法一一记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沈和光甚至会不时与他讲解一二,像是要将这些都教给他。
藏机阁存在已久,其建造之人精通奇门遁甲、机关秘术,正是天枢院开宗立派的师祖。
现在那人已经仙去,他制造的机关却从未出过差错。
也就是在这时候,沈明渊忽然想到,他是用文字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些角色与故事的人,但他却绝不会是这个世界的神,在这里随便找出一个配角,都要比他厉害得多。
光是凭借着他脑袋里的东西,就想存活到最后,哪怕没有想要他命的主角,也是件极难做到的事。
有本事、有法宝在身的人,被他人觊觎、算计,没本事也没法宝的,则会遭他人轻视,变得命贱。他曾想过和几个男主脱离干系,远远躲开这些争斗出世隐居,宅到故事结束,不仅天真,而且自大。
他的大哥,对弟弟的感情太深了,加上认定了自己失职、没能及时保护弟弟,愧疚感似乎一直未散、还加重了……
沈明渊有理由怀疑,就算自己犯下了天大的过错,他大哥也会尽力包庇、替他隐瞒。
这样不行。
他们站到了真正的窥天镜前,无论如何观察,这面墨色的法镜,都与他先前见到的洞天镜别无二致。
沈明渊听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速,重重击打在胸膛上,看着眼前的镜子,一时有些失神。
他的大哥,沈和光,正背对着他,一眨不眨盯着窥天镜看,折扇已经收起,全身上下皆是破绽。
沈明渊瞧着大哥的背影,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早知道会穿过来,就不写这么糟心的小说了。
下一刻,他猛地拔出身侧长剑,朝着面前毫无防备的身影刺去。
他想过大哥会躲,会察觉,想过沈和光的修为比他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他轻易得手……
然而,剑尖直没入背心,锋利剑刃割破血肉的触感传递到他的手掌指尖,他瞧见有暗红的液体泼洒在窥天镜上,汇成一股。
只一击,他便得手了。
沈明渊一下慌了,心脏像是要从喉咙跳出来,整个手臂也止不住地发颤。
他只是胡乱的一刺,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刺中要害,会不会就这么将他大哥的命夺去了。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拔出长剑。沈和光一手扶在窥天镜上,跪倒在地,呕出大口的鲜血,
“弟弟……”
这是他第一次听着,沈和光叫他弟弟,而不是直呼名字。
沈明渊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在他面前拿起了窥天镜,抱在怀中,转身离去。
有细小的嫩芽从石板之间的泥缝里钻出,丝丝缕缕,很快长成开着白花的藤蔓,试图缠住沈明渊的双脚,将人留下。
而他,只是稍稍用力一挣,那些藤蔓便根根断裂,被他踩碎了枝叶花茎,轻易离去了。
血腥气从背后飘来,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弟弟,也不再是沈家人。”
这样就好了。
其它几个男主,要么背负着仇恨,要么地位超然、有着野心。唯有聂辛始终独行、孤身一人,这也让他看起来更加潇洒不羁、随性而为,没有什么能将他牵绊住的东西。
至少在沈二少死之前,他一直是如此的。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沈明渊困惑地微皱眉头,没有立即回答,视线长久地落在聂辛身上,试着找出眼前的人哪里出了问题,
“聂大侠信这个?”
“原本是不信的。”聂辛看着他,站起身来,朝着沈明渊靠近两步,看上去也是有些疑惑,“为何不叫我酉卿?”
聂辛,字酉卿。
沈明渊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心想为什么要叫得那么亲切,我又不是原主那个傻白甜……聂辛这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聂辛要真是有原著中的记忆,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干脆也凑近了一步、只离他半步远,眯着眼似笑非笑,放软了声线试探道,“你想让我叫你的字?酉卿?”
聂辛却是忽然偏过了脸,干咳了一声,不自然地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会管自己的护卫尊称姓氏,叫什么大侠的。”
被沈二少忽然凑近,面容声音一瞬间和梦境重合,叫人晃神。
很快,沈明渊又退了回去,重新拉开距离,“聂大侠担得起这个尊称,不必拘礼。”
聂辛再看去,那人已恢复了一副客客气气的疏离模样。
他看着,一句话再说不出,觉得心中骤然空落落的。
还有点隐隐的痒,只要瞧见那张脸、那个背影,便生出抓心挠肺的不满足。
梦中的沈二少善解人意、体贴温柔,对待他是不计回报、一厢情愿的好。他觉得有趣、新鲜,照单全收。
眼前的沈明渊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管他的死活,连看也似乎不愿多看他一眼,仅有的那点温和都给了亲人和佳肴。
他是自鬼门关转了一圈活过来后,开始每夜都梦到沈二少的。梦境的真实感颇强,且是前后连续的,像是在透过另一个自己的眼睛,瞧着那个世界中沈二少与自己发生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