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外面一片寂静,偶尔听得几声低沉的人声,似乎是在议论什么:
“今儿大夫来过,说公子的腿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在京都之中,尚且还有人等着他回去,而他也答应过她,就算是爬,他也一定爬回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回去,”段容瑄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诡异的冲他笑:“可是你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他不懂。
段容瑄一字一句的说:“因为——在东魏人眼里,蔺家二公子早已经坠崖而亡,尸骨无存!你那可爱的未婚妻,在得知你的死讯的时候,就一把剑抹了脖子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半是恐惧,半是震惊:“你撒谎!我明明没有死!”
“是啊,你明明没死,可是有什么关系?你的马车坠崖了,散成了碎片。你的随身物品全部遗落在谷底,包括你们蔺家传男不传女的玉佩,也断成了两截。还有你那些视若珍宝的手札,还有你的血,我刻意留下的野狼的毛发、足印,就算看不到尸体,他们也会相信,你是给野狼吃了,永远也回不来了。”段容瑄的一言一语都仿佛淬着毒:“而且,就算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南宫瑾死了,靖国公恨你入骨,你以为你还活得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他几乎奔溃,瞪大眼睛,已是红了眼眶。
段容瑄轻笑:“那你就看着吧。”
这之后,每隔几天,丫头们就会将东魏近期的事情告诉她。南宫瑾死了,靖国公上了战场,战死沙场,长公主郁郁寡欢,重病在床,林林总总,全是关于南宫家的。
当然,也有蔺家的。
他的父亲做了大官,哥哥也入了仕途,他的坟墓修在京中,不过南宫家坚决不同意,没跟南宫瑾合葬在一处。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一个字也不信。他在努力的修养自己的身体,他要想办法回到东魏去,他绝不能老死在南楚!
这一日,他机会来了。看管照顾他的两个丫头一不留神,他便坐着轮椅走出了院子。但他没有走太远,还未出巷子,段容瑄就带着人追来了。也是在这一天,他终于知道了段容瑄的身份,知道了原来从一开始,段容瑄就是刻意接近自己的。他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怎的就信了这人的鬼话,还让他一路同行?
但段容瑄越是如此紧张,他心中反而越发清晰,段容瑄在撒谎!
瑾儿一定没死,只要走出门,一定能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他从此沉默不语,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养伤,等到腿上的伤口不那么痛苦,虽不能下地行走,却不至于动一步就痛得满头冷汗时,他也终于从段容瑄的嘴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消息。
那天晚上,段容瑄进屋来,垂首看了他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的知道她的消息?她不过是一个负心人罢了。你的死讯传回京都不久,东魏的皇帝为了安抚南宫家,将她赐婚给了别人。就在七天前,她风光大嫁,迎亲的队伍十里长街浩浩汤汤,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她不会的。”他低声说。
他了解南宫瑾的脾气,他的丫头个性刚烈,绝不会负了他。
段容瑄继续说:“我之所以骗你,便是不想让你伤心。你折损了自己的身体,没来由的让我操心,这又是何苦?你若不信,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回东魏去看一看。”
他的眉眼忽而一跳,一个大胆的主意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