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舒志首先看到的是长风郡主。
他自然是认得当年名满京都的长风郡主,记得那个总是跟在傅采衣身后的潇洒女子,虽然她已垂垂老矣,他还是惊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不过,他坐起也就是片刻的事情,他很快又跌回床上,只是,他的脸色变了。
周如序背后是什么人,穆舒志想过很多人,设想过无数可能,就是没想到会是长风郡主。
既然打头的是长风郡主,后面戴着面具的人是谁,答案也呼之欲出——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人。
穆舒志嘿嘿冷笑:“长风郡主,必珠夫人,哈哈,都到齐了。”
“你倒还没有老糊涂。”长风郡主表情木然,径直走到他的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穆舒志盯着她:“不外乎是来看朕死没死!”
云娆轻笑一声,接过了话头:“你虽然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自作孽,不可活,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
“朕死了,容子鸿也回不来,你得意什么?”穆舒志看向她,这一刻,他显得有些平静:“说到底,朕才是赢的那一个。朕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而他们呢,早就成了朕脚下的尘土,连尸骨都没一具。剩下你们这些女人,除了来看朕死没死,你们还能做什么?”
云娆看向他:“不要口口声声朕,你不过是个窃国者罢了。”
忽而,她挑眉笑了起来:“你说你赢了?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慕云歌适时走上前来,卸下了自己的伪装,露出真容来。
穆舒志也曾见过云娆的脸,对那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印象深刻,乍然见到慕云歌的容颜,心底转过万千结,很快就明白了云娆话的真意。
容子鸿竟然有后代!
这年头在心里一转,就再也停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压着,重重的,喘不过气来。
穆舒志脸色刷然变白,看着眼前这三个女人,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低估了这两个女人的能耐!他错失了一个傅采衣,没想到,竟错失了那么多的可能;他就算错了一步,让长风郡主假死脱逃,让云娆逃出生天,竟留下了这么一个隐患!
在穆舒志打量慕云歌的同时,慕云歌也在打量他。
眼前这个人就是杀父仇人,若没有穆舒志,容子鸿好好活在这个世上,母亲也绝不会毁容。而她,会成为西赵的公主,承欢父母膝下,绝没有后来这些事。
可若没有这个人……她又怎会遇到魏时?
她眸中闪过的神采,在这一刻忽然没有那么坚定,她只想拿回父亲该得的东西,为父亲正名,她已经厌倦了杀戮,这一次后,她绝不想再涉入这些险恶纷争。
但要为父亲正名,穆舒志就必须死!
慕云歌扯动嘴角,低声说:“我爹的尸骨就算化为尘土,也绝对比你干净得多。我爹是死了,可他还有我。而你不必等到死,你的子女就会先下地狱。”
“你敢!”穆舒志眼角不断跳动,牙关紧咬,几乎是蹦出来的几个字。
慕云歌笑道:“我为什么不敢?你可以自己掂量掂量,你的孩子现在还有几个。那已经没了的,难道会是自己想死的吗?”
刹那间,一切涌上心头,穆舒志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绝望的指着慕云歌,手指一一从云娆、长风郡主、周如序等人的脸上滑过,睁大的眼睛写满愤怒、厌憎、痛恨、后悔等等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作零星的几个字,从他的唇畔间溢出:“是……是你,你们……”
慕云歌的笑容仿佛淬着毒:“穆如烟自掘坟墓,已然半个身子入了土尤不自知;而你的永惠公主穆如云,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更别提那个懦夫宁王穆青笠,拍死他,甚至不需要我动手。”
“不可能!”穆舒志气急,胡乱的挥着自己的手嚷开了:“如烟和穆青笠就算了,那是两个有头无脑的家伙。可是……如云,朕的如云,你们休想动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