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春有片刻犹豫,这两碗水端上来,东魏皇室的耻辱可就再也藏不住了。当时候,陛下的脸面还将往哪里搁?
然而武帝目光坚决,大有不把这事弄个清楚,就决不罢休的势头,齐春只能悄悄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后殿,断了两碗水过来。
伶俐的内监早搬来了桌子,齐春将两碗水都放在桌上,武帝便看向魏权,紧紧锁住这个儿子,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魏权身边,拉起魏权的手,用迅雷不及掩耳,抽出旁边禁军的短刀,快速的划拉了一下,一个碗里滴了一滴血。
随即,他丢开魏权,对季如甫招了招手。
季如甫面色大变,已是难以遮掩颤抖的身躯,双腿酸软,寸步难移,但武帝传召,他若是不敢过去,不必验血就坐实了一切,只得战战兢兢的往前。
武帝扯着他的手指,如法炮制,滴了一滴血在左边的碗中。随即拉起自己的袖子,将中指割破了一个口子,同样滴了一滴血在右边的碗中。乔凤起见此情形,面上带起无尽的冷意,连同所有人一起,都盯着这两碗水看。
时间仿佛凝滞,众人屏住了呼吸,都心怀畏惧而好奇的注目着水中的变化。
慢慢的,两碗水,四滴血发生了变化。
只见右边的碗中,两滴血各自分离,汇集在底部,泾渭分明。而左边的两碗水中,那两滴血游走到一起,仿佛迷失已久的本体和分体,一点点融合,一点点汇集,形成了一滴血,再也密不可分!
武帝双目呆滞地盯着两碗水,双拳指节发白。怒到了极致,人反而平静了,他松开拳头,坐回自己的龙椅,闭上眼睛,心中飞快的盘算起来。
这场中最惊讶的人莫过于魏权。
他受召而来,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让武帝拉着割了一刀,随即,就发生了诡异的一幕。滴血认亲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两碗水,代表着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父子关系的那一碗却迟迟不相融合,而融合的,却是跟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叔叔的季如甫!
魏权冲到桌前,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乔凤起抬起眼来,眸色带着一丝仇怨:“为了你,我乔家上下几百口人都做了陪葬!”
魏权面如土色,看了看乔凤起,再看看季如甫,看看武帝,内心突然如洪水倾轧,完全奔溃。他深知自己父亲的品行如何,知道今日之后,自己怕是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额头上冷汗连连滚落,眼珠飞快转动,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勉强稳住:“父皇,古外今来,多少人的血本就相溶,凭着一碗水,怕是不能断定什么的!”
武帝并不言语,他刚听了乔母的话,如今又亲眼见着滴血验亲的结果,一切都已心知肚明。
可魏权不知道,他和季如甫不知道,在他们来之前,乔母就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季如甫跪在地上,快速地说:“陛下,这乔家余孽与臣本是有着极大的仇怨的,借机攀咬微臣也是情有可原。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年正是臣陪同赵奕隆审理的此案呀!”
“那你如何解释这血脉相溶?”武帝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这也是最难解释的,不过,季如甫这些年来一直杀不死乔家mǔ_zǐ,心中就想了无数次对策。
他看着乔家mǔ_zǐ,尤其是乔凤起,可恨皇后和自己这些年派了不少杀手去追杀这两人,却总是被他们逃之夭夭,时月过去良久,乔凤起长大成人,更是大胆入朝为官,连他都没觉察出来,这是自己的疏忽。但是,他不会纵容这个疏忽一直存在。
季如甫微微侧身,面向乔凤起,强自镇定的说:“陛下,乔凤起号称再世诸葛,要在一碗水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些手脚,有什么难的?”
“梅卿。”武帝撇了他一眼,淡声吩咐梅少卿:“查查那两碗水。”
“陛下。”季如甫立即阻拦:“陛下,恕臣直言,臣不相信梅太医。如今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梅太医是慕云歌慕大小姐的师兄,而乔凤起即将迎娶的新娘,可是慕大小姐的婢女,虽然臣相信梅太医是忠君的,但臣总忍不住怀疑,他会为了维护乔凤起,说出什么欺骗陛下的话来!”
“季大人,你这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虽跟慕小姐是师兄妹,但我还是陛下的干儿子呢!”梅少卿撇撇嘴,不屑地说。
武帝略微颔首,他并不怀疑梅少卿会为了旁人欺骗他,心中明白,但凡是将死之人,总是忍不住想要挣扎求存,不过是跳梁小丑想拖几个人下水罢了。
“那你想怎样?”武帝压住滚烫的怒气,今日格外的有耐心,不动声色的问:“你想让谁来验证?”
季如甫道:“太医院那么多御医,总会有人公正无私的吧。陛下随便点一个,谅他们也不敢说谎!”
他说完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和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