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近了看,竟比刚才远观还要英俊得多,而且唇角含笑,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不过,再好看的人,云娆也见得多,并不以此惊艳。她看了一眼,就要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等待着这人走开。
熟料就是这么刹那功夫,男人忽地回头,正撞见了她的目光。
这下,要继续装睡,未免就显得刻意。云娆拉好衣襟,直接站起身来,略一细想,翻身就叩首:“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呃……”他被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扶起来:“姑娘伤没好全,不用这样多礼。”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伤势已好。大恩不言谢,他日,我必报公子大恩。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还请公子好人做到底,放我归去。”云娆深吸一口气,生怕他反悔,说得又快又急:“陈娆必定谨记公子的大恩大德!”
男人打量了她片刻,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她,可半天后,他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要事?有多急?”
“啊?”云娆被反问住了。
他两手一摊:“你说有要事,可当时我救下你,周围就有很多人一路在打听你的消息,不像什么好人。我这别院很清净,又是修在半山腰,平日里少有人来,这里很安全。你若是没有急到比命还重要,那就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吧。”
云娆哪有什么要事,这样说不过是不想沦为他人的囚徒,此时才知,丫头们不让她出门,原是保护她的举动,自然心里的戒备就少了很多。
她转念一想,自己跳下九摇山,武帝多疑,多半会沿途一路追查,若是不见尸骨,决计不肯罢休。她若露面,必定九死一生,还不如就在别院里休养生息。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比武帝看起来要好相处得多。
事实证明,这一次,她赌对了!
男人姓容,名叫容子鸿。容是赵国的国姓,眼前这人,多半是赵国的某位皇族。至于为什么不猜他是皇帝,不用云娆说,大家都能想到理由。
赵国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容修烨,是个名符其实的暴君,不顾百姓死活,对东魏和南楚发动了两次长达两年的战争,几乎将赵国耗成了一座空城。他在位期间,还不断加重徭役赋税,赵国遍地饿殍,百姓苦不堪言。最终,当时的镇国将军穆舒志怜悯百姓,这才举兵起义,将容家拉下了皇帝的宝座。
如此一个暴君,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谦谦君子吧?
容子鸿并不是日日都来,他似乎很忙,几日才能来一次别院,有时来了也走得很快,云娆跟他并不熟悉,反而是先跟丫头们熟络起来。
这别院的丫头都以他马首是瞻,言语间对他却颇多怜悯,云娆以为是因为他身体羸弱,又身中奇毒的缘故。一次无意中说起,才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丫头允禧说:“姑娘看过戏台子上演的提线木偶戏吗?公子活得比那些玩偶还要可怜。”
这话何意,允禧不愿多说,也嘱咐她千万别问。
后来,云娆伤好,一个夜晚亲自溜出去,用自己的旧衣伪造了一个死亡假象。这日之后,沿着离滔江寻找她的尸骨的人便都消失无踪,她真正是安全了。容子鸿见无人再追问她的下落,她也便自由了很多。
即吴山是赵国京城外的山谷,离京城并不远,有时候容子鸿得了空,也会带着她去京城玩玩。
但她每次出门都要做很多准备,头上一定带着面纱,面纱之下,还要用易容术遮掩。让她意外的是,容子鸿也一样。
两个面目全非的人如此才能卸下伪装,轻松游玩。
两人关系进步,源于一次意外。有一次容子鸿前来别院,不知为何会突然昏倒,云娆当时就在他身边,看了一眼,立即断定是毒发。墨门钜子令的继承人,胸怀丘壑,本不该多管,但这人救过自己的命,便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出手救治。
这一诊脉,她就觉得容子鸿的毒很是蹊跷,至少已有近二十年。容子鸿不过二十七八,这毒,竟是他小时候就中了的?
云娆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发问,本以为容子鸿不会愿意说,没想到他竟笑道:“你识得此毒,可有解救的法子?”
“要是十年前,我能解。”云娆摇头:“现在已绝无解毒可能。”
“那就只能等死了。”容子鸿说罢,竟低低叹道:“我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