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田忠书自打接了圣旨查审这个案子,真是日夜劳心劳力,可那些男童连尸体都无人认领,又是荒山野地时日久远,早已坏灭了证据,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京兆尹府门前日日有百姓前来问查案进展,田忠书急得焦头烂额却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好推师爷出去挡那些前来问询的人。按照皇上的旨意,他是有权宣传一干牵涉人等前来问话,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孔连熹,可宣了人来,人直接说我不知情推得一干二净,他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证,只得乖乖放人。
眼见着陷入僵局,这老妇人的出现无疑解了眼前最大的困境,田忠书简直是大喜,几乎是从主座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那佝偻老妇满目青苍,皱纹密布的脸上一双眼睛尽是人世沧桑,跪地叩首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次:“回禀大人,关于香竹雅榭的男童流尸案,老妇便是帮凶,关于这些尸体的来源,老妇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说着,好似害怕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旁边的人忙拍着她的背脊给她顺气。
那人是个半老的妇人,村妇打扮,可伸出的手掌白皙细腻,格外招眼。
田忠书见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中着急,她如今可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只好拼了命抓住,顾不得什么规矩律法,让左右给她搬个小凳子,才道:“你都知道什么,快从实招来呀!”
老妇喘气喘成一团,没办法搭话,她旁边的中年妇女福了福身,道:“大人,事关紧要,为保安全,还请老人移步内室!”
田忠书一愣,他身边的师爷早就留意到这个中年妇女的不同他寻常,忙在田忠书耳边说了一句:“大人,这两人是乔装打扮而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还是移步内室,让侍卫守卫左右才是上上之策。不然……若是她出了点问题,咱们的案子就查不下去了。”
如今田忠书是极其信任他的,当即将公堂搬到了后室,所有侍卫严守在房间门外,只留他和师爷进屋听审。
慕云歌也想看看他们在说什么,用眼神示意红衣,红衣立即拉着她的衣袖,带着她从衙门侧外的院墙里走过,几个纵横腾挪,已到了内室的侧墙脚。
这些京兆尹府的侍卫武功都极差,竟没发现两人跟自己只差一个转角。
两人在这边站定,这内室在这面墙边有个极小的透气窗户,红衣戳破了窗纸,两人便能看见屋子里的一切。
田忠书坐在茶几边,师爷在旁边备了纸笔录口供,那老妇人和中年女人都坐在下首,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两位既来投案,只怕是已到了生死关头,大人奉旨审理这个案子,定然不会徇私舞弊,两位还是卸下伪装,好让大人明晓案情的好。”田忠书还未开口,师爷便说道:“你们乔装打扮,说出来的口供难免不能令人信服。”
两位妇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年轻些的点了点头,老妇人叹了口气:“好吧,请大人给民妇一些水。”
师爷吩咐侍卫取水来,老妇人用手捧了些清水拍在脸上,变戏法一般地从脸上扯下一层皮来。她又顺着耳朵下摸索片刻,将整个头皮揭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头乌丝,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竟是格外年轻。旁边的中年妇女如法炮制,也露出真容来,模样就十七八岁,样貌极美。
“不知大人是否曾听过乐禾坊的名头?民妇便是乐禾坊的坊主永娘。”年纪大些的女人咳了几声,才道:“朝廷法度虽没有明令规定官员不准狎妓,然而当今皇帝厌恶妾室的做派是出了名的,更别提在外风花雪夜。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权贵众多,有这些爱好的难免总是战战兢兢,不能尽兴,这就需要我们这些老bao从中斡旋。乐禾坊是民妇所开,虽是乐坊,然而做的是**的买卖也是众所周知,便由民妇牵桥搭线,朝廷贵胄看中了哪个,就由民妇带去别院。”
“那又怎样?”田忠书奇怪起来,既是做生意,又怎会牵扯出这么多人命来。
永娘说了这些话,显然累极了,脸色更见苍白,虚虚靠着旁边的女子喘息。
“妈妈,你累了,歇会儿吧,剩下的女儿来说。”年轻女人拍着她的背,柔声说话安抚,永娘点了点头,她便转头看向田忠书:“请大人见谅,我们从青州昼夜逃命,妈妈中了毒,余毒未清,身体很不好。小女子是乐禾坊里的乐妓青禾,这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那你来说。”田忠书也真怕那永娘说着说着就死了。
青禾道:“朝中官员有些喜欢女子,也有些爱好特别,喜欢那些个长得可爱清秀的男孩子。乐禾坊的清音阁里培养童年童女,便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孔连熹是其中一个。他的香竹雅榭别院常年都要人,只见进去没见出来,问了,他也只是说喜欢要留着,他给的银子多,妈妈也便没有多问。后来数目渐渐巨大,妈妈心中害怕,孔连熹再来要人时,妈妈就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