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地炮。”唐临沂一直在侧耳倾听,第三声响过之后,等了片刻再无动静,他才低低地说:“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有人故去了。”
慕云歌猛地顿住脚步,心一下子有些慌张,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唐临沂的话在耳边回响,仿佛牵动着她心底的某一根线。她豁然回身,身后的佩欣错愕地抬头,还不急问话,慕云歌已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又急又快地说:“快去备车,去陆府!”
除了陆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富贵人家有人病重。
佩欣也很快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将灯塞给佩英,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慕云歌扶着廊柱稳了稳心神,才歉意地对唐临沂福了福身:“师父,实在是对不住,我本该陪着师父去见萧翊,可……我怕是……”
“我知道,你与陆小姐交好,她如今的境况,你担忧也是正常的。”唐临沂微微颔首,他本就不赞同慕云歌去见萧翊,看来天意也顺着他,这样最好,当即劝导她:“你快去吧,你若放心不下,今夜我不回屋子就是。”
“那我去了!”多余的话都不必再说,慕云歌点了点头,佩英提着灯笼照明,主仆两人快步离开。
肖氏显然也听到了地炮声,收拾妥当也正要去往陆家,母女两人在门口正遇见,便一同前往。
到了陆家,门前果然已挂起了白布,闻讯赶来的人们蜂拥而至,将陆家大门挤得满满的。陆家正堂家丁忙碌着腾出空间,陆夫人沐浴更衣入棺之后,棺木将要移到正堂来,道场、跪灵等都将在这里进行。陆老爷带着殷姨娘亲自到正门前来迎客,苍老面容却连一丝悲戚都没有,还有闲心跟自己的几个儿子说笑。肖氏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息了数声。
慕云歌悄悄秉了肖氏,趁人不注意,带着佩欣快步去往主院。
夫人新去,本该是忙碌的时候,可去往主院的路上一点人气也没有,直到主院前才隐约听见几句人声,夹杂着东西碰撞的脆响,格外揪动人心。
佩欣不平地怒道:“陆老爷也太过凉薄了一些,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连陆夫人的身后事都不关心。不关心也就罢了,还不让下人过来打理,这分明是不想让死者入土为安,也不怕遭到报应吗?”
“他当然不怕,因为以后再也没人能牵制他了。”慕云歌冷笑。
陆令萱的母亲出身豪门,陆老爷年轻时全靠妻子扶持,自觉低人一等,后来得势想纳个妾室也得偷偷摸摸,心中自然憋着一口气。陆夫人病故最好,既不会得罪她的娘家,又能重活自由,他没敲锣打鼓庆祝就算不错了,哪还能指望着他惋惜难过?
说着已到了主院前,屋内灯火通明,三四个下人正在主院穿梭,将陆夫人的遗物装在箱子里。见有人来,都诧异地停了手看向她。
慕云歌快步走到里屋,一进门,就先打了个寒颤,这屋子也太冷了些。
陆夫人就和衣躺在床上,面容青苍,鬓发散乱,衣服亦没有换,还保持着病逝时的模样,显然还没来得及处理身后事。陆令萱伏在床沿,将自己的头颅埋在陆夫人的臂弯,没听见哭声。
慕云歌见此情景,心内微酸,上前抱住了她。
陆令萱浑身还有伤,被她一碰就瑟缩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来人,见是慕云歌,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慕云歌的手臂上。陆令萱似乎累到了极点,崩溃是一触即发的,她忽而松开抱着陆夫人的手臂,投入慕云歌的怀抱,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地抱着她:“云歌,我娘……走了!”
慕云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我知道,令萱,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陆令萱不答话,抱着她哭了一会儿,才抹了眼泪,强自撑着站起身来,吩咐下人将稍好的热水抬进来。
她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慕云歌和佩欣虽是客,却也顾不得什么,帮着陆令萱将陆夫人扶到木桶里洗浴,完毕之后,用棉质手帕绞干了陆夫人的头发,盘成发髻,最后换上崭新的寿衣。殷姨娘苛刻,给陆夫人的寿衣料子倒是极好,准备的首饰也都不凡,一问才知,寿衣竟是陆令萱当了自己的首饰换的银钱做的,那些首饰也是陆夫人身前的最爱,无一是殷姨娘置办。
佩欣见不得陆令萱的凄凉,侧转了身子悄悄抹眼泪,陆令萱白着脸只做不知。
这边刚收拾妥当,殷姨娘就带着下人过来了。
一进主院,她立即咋呼着让下人将收拾出来的陆夫人的遗物抬走:“都弄走,老占着地方成什么样子,还怎么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