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召沉默下来,回想当年的情形确实如此,一时无话。
秋竹哭了一会儿,又道:“秋兰已死,奴婢以为不会对慕家再有威胁,才听从老爷的安排,怀着这个巨大的秘密离开了慕家。奴婢离了慕家,日子却不安生,竟被人刺了一刀,险些命丧黄泉。奴婢迷迷糊糊地看见杀奴婢的人就是秋兰,奴婢命不该绝,被如今的夫君所救。可奴婢真是害怕她会伤害老爷,伤一好就回金陵,竟发现她换了人皮,成了乔怡君。奴婢行踪不缜密,被她发现了一次,奴婢害怕不明不白的死了,再也没人能指正她,不得已躲了起来,直到被人找到……啊!”
忽然,秋竹惊叫了一声,软软倒地,嘴角流出血来。
慕云歌站起身来,正欲查看,梅少卿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扣住了乔姨娘的手。乔姨娘惊呼了一声,一根银针落在她的脚边。
“是毒!”慕云歌只看一眼,便知这毒正是胭脂红。
梅少卿横了乔姨娘一眼,哼了一声,伸手在她衣袖和腰间一拂,很快摸到她袖中还有一个暗袋,伸手从中摸出一个薄薄的纸包,丢给慕云歌。
慕云歌将纸包中的药粉闻了闻,药味清甜不似毒药,连忙喂食秋竹。
秋竹迷迷糊糊吞下,不一会儿,青白面色褪去,又吐出一口黑血。慕云歌摸她脉象已经平稳,知道确是解药,终于放了心。
梅少卿扣着乔姨娘,点了她的穴道,将瘫倒的乔姨娘扔在桌上,才冷笑道:“你这个女人,怎的会这么狠毒?”
秋竹腿上扒下来的银针丢在脚边,泛着蓝光,谁能想到这竟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手笔?
慕之召一直看着乔姨娘,目光从惊愕道怔然,最终变成受伤和痛恨,紧握的双拳、颤抖的双肩,都是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一时冲动杀了她的结果!
慕云歌等慕之召的情绪稍稍平复一点,秋竹也恢复了神智,才说:“秋竹,你说,秋兰是五年前那次郊游才性情大变的?”
秋竹没有力气说话,点了点头。
慕云歌得了证实,转头向慕之召凝重地说:“爹,这么说起来,只怕秋兰也是遭了这个女人的毒手,她装作秋兰是为了接近奶奶和爹,从而顺利进入慕家。那秋兰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她到底是谁,有没有帮手,不搞清楚,只怕慕家永远不会安生!”
慕之召闭着眼睛,颤抖地回了一个“嗯”字。
忽然,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地乔姨娘冷笑了一声,她睁开双眸,悲哀地看了一眼慕之召,见他英俊容颜难掩伤心之色,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不想再看,转眸看向慕云歌。
慕云歌微眯着眼睛,也淡然地回看她,她不由叹了口气,语气沧桑不甘:“想不到我谋划六年,付出所有,竟输给了你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大小姐!”
慕云歌还没说话,她便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们不用查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没有帮手,我是只身一人来慕家的!至于我是谁……哈哈,我是谁!可笑,我活在这个世上二十多年,却没人知道我是谁!”
“我生在暗巷里,小的时候,我从没有见过我爹,我有一个美丽的娘亲,还有一个奶妈。”乔姨娘低低说:“我生活的范围就只有一座小小的院子,难免感到孤单。每次我问我娘我怎么没有爹,我娘就只会哭,哭完了就打我,奶妈在一边劝,越劝我娘下手越狠,后来,奶妈就不敢劝了。”
“后来,我娘病重死了,院子里就来了个男人。那男人将我和奶妈带去了另一个更大的院子,我开始有各种师父。她们教我礼仪,让我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说有一天用得着。”乔姨娘苦笑:“我渐渐长大,越来越好看,师父们也都很满意。有一天,那个男人又来了,对我说,我是私生女,要想得到家族的认可,就要为家族出力。我好高兴,以为终于被人接受,只要能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我到了金陵,杀我不想杀的人,做我不想做的事……我不择手段,我只要一个身份,不是慕家的姨娘,不是小商铺的女儿,不是低贱的丫头,而是我真正的身份——我爹的女儿!”
“你爹……是谁?”事到如今,慕之召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两滴眼泪从乔姨娘的眼角滑落,她肩膀微微抽动,不一会儿哽咽出声,忽而变作嚎啕痛哭。
她没注意到,书房里又来了一人,站在她的身后,慢慢伸手拍了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