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乔姨娘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顺着慕之召的目光看向门口。
那妇人经过一番梳洗,换过了干净的衣衫,散乱的头发也盘了起来,露出额头,整个五官清晰可见。她看到乔姨娘,顿时停住了脚步,双眼含泪,定定地将她望着,嘴巴开开合合,却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姨娘手中的茶杯砰然坠地,滚烫的热茶打湿了衣角,她脸色苍白,浑然不觉。
慕云歌一直暗暗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明显恐惧多于震惊,不由暗自冷笑,面上却更温柔地微笑道:“爹,你看乔姨娘高兴得!”
她一出生,乔姨娘瞬间惊醒,连忙站起身来,眼眶已经红了,泪珠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落下,趔趄着上前两步,低声唤了声:“娘!娘……真的是你吗?不是,不是怡君在做梦吧?”
“怡君!”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那妇人已经扑了过来,紧紧将乔姨娘搂在怀里。
乔姨娘也感动地拭着泪,待那妇人情绪稍稍平息,才微微挣脱她的怀抱,对慕之召和慕云歌福了福身:“多谢老爷,多谢小姐……怡君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娘!怡君早已为爹娘故去,才未曾尽孝跟前!”
慕之召笑道:“好啦,今日是大喜,怡君要高高兴兴才是。”
“对啦!”慕云歌端着茶抿了一口,淡然地将杯子放下,语气欢快地说:“以前一直以为乔姨娘没有亲人,所以刚刚这位夫人来慕家,下人才以为是骗子呢!说起来,乔夫人怎么会起死回生,又一直不来跟乔姨娘相认?”
乔夫人抹着眼泪,哽咽道:“小姐客气啦,老妇人乔于氏,只是普通人家,哪里担得起夫人的称呼?小姐说得没错,老妇本该是死了,那年鼠疫发生,我家里的当家人,两个孩子都先后去了,老妇人也染上了鼠疫,卧床不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怡君也病了,起不来身,镇上的街坊邻居都说,鼠疫会传染,要把家里的都埋了。我那时候还能听见是声音,就是说不来话,左右街坊都是穷人,没钱给我们买棺材,就用破席卷着当家的和两个孩子,抬到城外去埋葬。我神志不清,他们也以为我死了,将我也卷起来抬了出去。老妇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老天不让老妇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一下子就下起了大雨……”
“后来呢?”慕云歌听得入神,连忙追问。
乔于氏道:“下了大雨,雷声又打,街坊们说是雷公震怒,纷纷跑了。老妇人半截身子在土里,也昏迷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妇昏昏迷迷地醒来,强撑着从坑地爬了起来,就捡回了一条命。”
乔姨娘握着她的手,眼泪又流了下来:“既然娘还活着,怎么不回来找女儿?”
“我倒是想。”乔于氏又哭起来:“我从坑里爬起来,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没走多远就昏了过去。一个樵夫路过,就将我捡了回去。我在他们家养了好几个月,才能勉强下床,就赶紧回充城去找你,可,可……”
佩英站在她身后,连连抚摸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乔于氏缓了缓,才继续说:“可没想到,左右邻舍见了我,竟跟见了鬼一样,纷纷做起道场。娘急着找你,半夜偷偷跑回家,却发现家里人都没有,又被人发现了,只好跑开……”
“这些年来,娘在各地打听你的消息,半年前偶尔从一个充城老乡那里听说你嫁到了慕家来,娘这才从远处来投奔于你。”乔于氏摸着眼泪:“怡君,差点就见不到了……”
她握着乔姨娘的手,紧紧地一直不肯松开,说到动情处,手更是怜爱地在乔姨娘的手背上轻轻拍打。她们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方桌,不知不觉中,乔姨娘的手被她拉到了跟前,露出了一只皓白无暇的手腕。
乔于氏说着说着,忽然低头,死死地盯着她的那一双手:“咦?”
“怎么?”慕云歌自然知道端倪,不动声色地追问:“乔夫人可是不舒服?”
乔于氏双目无神,眼中一抹怔然,她愣愣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乔姨娘的脸看,一边看一边摇头:“不对,不对呀!”
“娘!”乔姨娘心中隐隐不安,低低唤了一声。
乔于氏被她这么一声唤,顿时失态,手中的茶滑落下来。茶水滚烫,乔姨娘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她被茶水烫伤,顺手一抄,将茶杯接在手里。
刚一接到这茶,乔姨娘就觉得不对,眼角余光果然看到慕之召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慕云歌睁大的眼睛里也有一丝愕然……
她不曾多想,手快速一缩,那茶从她指尖落了下去。
本以为定要烫伤乔于氏,乔于氏身后的佩英低低惊呼了一声,抬起手来捂住嘴巴。
好巧不巧,乔于氏忽然站起来,跌退一步,那杯茶就落在她的脚边。乔姨娘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乔于氏面色震惊地站着,抬手指着她,语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你不是我的怡君,你,你到底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乔姨娘眸色一沉,心慢慢沉了下去。
乔于氏摇摇头,轻声说:“你不是怡君,怡君小时候可调皮了,有一次在灶台边玩耍,被木炭烫伤了手腕。后来她慢慢长大,那疤痕也跟着长大,你的手腕上却什么都没有!”
慕之召闻言,惊愕地站起身来:“夫人,你会不会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