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夙却是一笑,淡然开口道,“皇姐莫要听信这些无稽之谈,这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散播出来,以污淑妃清誉,昨天淑妃一直陪着朕,她如何能见别人?”
昭宁公主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既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淑妃刚刚入宫,还是广交友,少树敌的好,我听说,这些日子以来,你从未宠|幸过别的妃子,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淑妃独享三千宠爱,那自然就集三千怨恨于一身,你也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吧?”
尉迟夙脸色一变,“皇姐……”
“你别发火。”昭宁公主打断他的话,一脸和善地道,“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提醒你,宫里人多嘴杂,又各怀心思,未免多生事端,还是雨|露均沾的好,如今初雪才进宫,她又是舅舅的义女,你别冷落了她,依我说,今夜便让她陪你吧。”
尉迟夙只觉一阵头痛,却压住了心头火气,并未当场爆发,但偏偏昭宁公主并不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话锋一转,慢悠悠又道,“后宫多事也就罢了,我听说,如今朝上竟也不得安宁,那南朝余孽孙子楚在邺州积极部署,打着‘勤王复国’的大旗,闹腾得厉害,让你头疼不已,这些军政大事,照理说我也不该多管,不过我倒是听说,有敌国俘|虏入宫侍君,为防妖|孽祸国,是要命钦天监夜观天象的……”
“够了!”
眼见昭宁公主无端的又扯上了若儿,尉迟夙未曾听完,已经勃然大怒,猛地掀翻了桌子,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声音却冷得如数九寒冬,“朕早就与皇姐交代过了,朕要定了淑妃,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她的不是,此次朕权当皇姐无心,再有下次,到时候便别怪朕不念亲情!”
昭宁公主从未见过尉迟夙这般凶狠的模样,当下便吓得心都凉了,浑身抖得要散了架,瞠大了眼睛瞪着他,“阿夙,你……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来皇姐是怎样对你的,你全忘了吗?”
他头也不回,拂袖丢下一句,“朕没忘,若忘了,皇姐又岂能荣耀至此!”
昭宁公主听了这话,一时气急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呼吸越发急促,好似连气也喘不过来了,脑子里嗡嗡有声,眼前天旋地转的,整个人瘫至椅上,胸口又闷又疼,毓秀过来唤她,又端了茶给她,她却理也不理,只咬着唇,想哭,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既伤心又虚弱。
“主子……您怎么了?”
毓秀顿时慌了手脚,急忙跪地道,“主子千万保重,如今那妖|孽已经是心腹大患,宫里连个可掣肘的人都没有,若主子再有个好歹,难道真要由着她去翻天了?”
昭宁公主却仿佛看不见她似的,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的,啜着冷笑,好似在跟她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他三岁便进了我的公主府,自此一住就是多年再未离去,我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也多有不避嫌之处,这世上,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他九岁那年,缠着母后说,长大了谁也不要,只要我陪在他身边,母后听了,狠狠骂了他……”
“当初的少年戏言,他怕是早就忘了,如今大了,便一个接一个地迎进宫,更与那妖|孽夜夜云|雨,连身子都不要了!”
毓秀听她说了半天,越发害怕,便压着声儿一再劝她,“主子息怒,别气伤了身子,皇上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性子一向如此,不过说话急了些,也没什么歹意……”
“他是没什么歹意,便是有,也是那妖|孽在挑拨离间……”昭宁公主轻轻合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再挣开时,已渐渐冷静了下来,“如今,也只能看初雪的本事了,若她真能夺了那妖|孽的宠,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毓秀一边扶着她往外走去,一边宽慰她道,“主子放心,奴婢瞧着,表小姐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模样儿又极标|致,皇上会喜欢的,日后若晋了皇后,她也会记着殿下的恩德。”
“我倒不图她报恩,我抬举她……也是看着她有几分像我。”
昭宁公主哼了一声,步上鸾车,闭目仰靠着软榻,嘴里轻吐出这一句,却仿佛带起了无尽诡谲,在暗夜听来,格外清晰。
再说若儿那里,回到披香殿后,她便将元初雪安置在了西配殿,又让赵福调了一个宫女过来,专门服侍元初雪。
这元初雪一向是个能忍的主儿,眼下尉迟夙还未给她名分,她又是初来乍到的,总不会先得罪了若儿,是故她面上仍是谦卑着,放下身段,一口一个“姐姐”的唤着若儿,说了好些体己话,看起来和气又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