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若儿终于到了金州,却因连日劳累,还未见着萧煜,便病倒了。而此时,尉迟夙的主力大军也如恶狼一般气势汹汹地赶到了金州城外百里之处,萧煜即刻下令关闭城门,时刻备战!
现下大军临城,风声鹤唳,城中百姓难免人心惶惶,街上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行宫里,若儿额头滚烫,犹自昏睡不醒,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心里却是清明的,耳中还可以听到几不可闻的呼吸说话之声。
“怎么样?有起色没有?”是萧煜的声音。
“回禀殿下,汝嫣小姐脉象微弱,实在是虚得很,怕是积郁已久,臣不敢用药过猛,只喂了她退热的汤药,这会儿已比先前好点儿,但何时能醒,臣却不好说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萧煜伸出手,抚过她潮红的脸颊,淡淡地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在这儿守着就成。”
“是。”殿里的人行了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煜守了她一天,到了夜里,退了热,出了一身汗,她动了一动,像是要醒了,这时殿外却有人禀报,说是王妃到了。萧煜面色不改,起身放下纱帐,唐宛如也在此时踏进殿内。
这唐宛如乃藩王唐律之女,今年方十七岁,长着一张黑黝黝的脸,是个有名的丑妇,若在太平盛世,就她这容貌,是绝不可能嫁进帝王家的,但如今是乱世,南朝这些年来朝政*,皇帝萧铎软弱无能,终日浸|yín诗词画艺,不思政事,荒|yín昏聩,耽于逸乐,南朝江山本已积弱,各地军备几近荒废,而与此同时,北朝却日渐强大,尉迟夙是少年天子,亦是鬼神易辟的杀戮之帝,不到半年时间,他便拿下了南朝的江山,将南朝君臣逼到了金州避难。
金州是唐律的封地,唐家祖上是南朝的开国功臣,承蒙皇恩,封了平安王,子孙即便终生无所事事,也一样有世袭的王爵俸禄,但到了唐律这一代,人丁稀薄子嗣不旺,唐家唯有唐宛如这一个女儿,唐律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
说来也怪,唐律之妻是个有才有貌的佳人,偏偏生的女儿却不像她,反承袭了唐律黑丑的相貌,但就是这么个丑妇,却嫁给了南朝最负盛名的美男子萧煜,将天鹅肉吃到了嘴里。
唐宛如自己心里明白,她有这好运气,全仗着她爹手里有兵,所以,如今萧煜派人救回了汝嫣若,她也没敢发脾气,说不得且吞声忍气,一面命人好生照顾汝嫣若,一面又亲自炖了补汤送过来。
进了殿,她便上前行礼,慢慢地抬头望了一眼榻上的汝嫣若,因隔着纱帐,虚虚实实也瞧不清,她脸上微有些笑意,道,“听余太医说,汝嫣妹妹连日劳累,身子虚弱,到这会儿还未醒,妾身便炖了人参鸡汤过来,最是滋补养身的,殿下快喂妹妹饮了吧。”她说完一招手,就有奴才提了瓷煲过来,用长木勺舀了一碗鸡汤给她,她先尝了一口,试了温度,才微笑着呈给萧煜。
萧煜接了汤碗,神情看上去有些倦怠,扯了下嘴角,缓声道,“倒是辛苦你了……”他望着碗里金黄色的汤液,只觉香气扑鼻,并无不妥之处,方才掀开纱帐,舀了一勺,仔细喂进若儿嘴里,见她喝下了,他似松了一口气,便又喂了几口。
唐宛如在一旁看着,见若儿即便病中憔悴,那沉睡的容颜仍是美得惹人怜爱,确实有让男人一见就软了骨头的本钱,若在从前,她定是十分的羡慕,但现在,她却只有鄙夷,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乱世里,女人生得标致,便注定逃不掉被羞|辱的命运。过去的几个月,汝嫣若被北帝尉迟夙掳了去,那尉迟夙是什么样的人物,谁人不知,汝嫣若落在他手里,还不知受了怎样的凌|虐,被折磨成这样,如果是她,早就去死了!
她眼中闪过一道轻蔑,面上却仍是贤惠,叹了一声,又向萧煜道,“先前妾身也听闻过殿下与汝嫣妹妹的事,只是不知道殿下的想法,便也不敢开口询问,如今见殿下千辛万苦也要救回她,可见殿下对她倒是真的上心,既是这样,总不能让她没名没分的留在殿下身边,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殿下之名也要紧,依妾身之意,殿下不如纳了她做侧妃,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萧煜搁下汤碗,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郁,似在琢磨她的话,半晌方道,“你想的很周到,但如今兵临城下,江山岌岌可危,眼下要紧的是守住祖宗的基业,纳妃的事,以后再说罢。”
唐宛如道了一声“是”,便不再多言,又陪了萧煜一会儿,便退下了。
她走了没多久,若儿便睁开了眼,像是才从梦里醒来,嘴唇微动,清浅的嗓音在昏暗的殿阁里回响。
“阿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