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前野意无人识,几点碧桃夏自开。
日上三竿,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此时都静悄悄的做着活计,一颗桃树下,秋惢等几个大丫鬟围坐在一处,一具木案摆放在众人之间,上面堆满了布料竹篮。
大丫鬟们坐在矮凳上,手里拿着针线,认认真真的缝制新衣,而几个还显得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则蹲在一边,帮着递线穿针,争抢着拾捡不时掉落地上的线团布头,这可是上好的绸缎料子,缝补缝补,就能做出些好看的小物件来,自是惹得她们眼馋。
王管事则带着十几个婆子,满院子清理杂物,或是修缮假山凉亭中的破损痕迹,而几个小丫鬟,则蹲在水井旁,攫起一盆清水,反复浆洗衣物。
院子角落中的灶房,此刻炊烟升起,不时有厨娘进进出出,竹篮中堆满了时鲜菜蔬,竹竿上挂满了晒干的腊肉鱼干,而几个青石案板上,堆放着大块的新鲜肉类。
院子中的气氛有些古怪,人人低头干活,不敢大声说话,反而时不时的抬头,神色复杂的瞅着主子住的正房,眼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忽然,青竹门帘被人掀开,当先走出一位中年妇人,面带冷笑,身后跟着两个教习嬷嬷,沉着脸不发一言,三人昂着头,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唉,这一大早的,老祖宗竟然派过来三波人了,怎能如此不顾夫人的脸面。”恨恨的瞪着远去的身影,站在凉亭下的王管事,心有不甘的说道。
身边几位婆子闻话,不约而同地聚过来,其中就有刚当上管事的张家嫂子,手中还拿着个笊篱,看着远方,叹息道:“怎么说二爷都是国公府的嫡子长孙,夫人乃是堂堂一品命妇,就为了几句孟浪之言,老祖宗何至于气成这样?非要把二爷抓回去,那可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啊。”
“谁说不是呢,肯定是旁人在一边喔噪,听的老太太却不住面子,才可劲的发作。”
“还不是欺负夫人心善,老爷从不过问府上琐事,竟然被外房主子们鹊巢鸠占,真当自己是正经八百的主子不成,如今的英国公府,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还有那一干子无耻小人,一个个就知道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真气死老身了。”
“唉,谁说不是呢,这几年因二爷身子有病,夫人身体不好,咱长房到哪都自觉低人一等,两个姨娘都敢冲咱们发作指责,好不容易捱到二爷身子大好,这刚有了点指望,这,唉。”
“哼,就算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可不是诚心诅咒少爷。”那婆子赶紧解释,这才继续说道:“这万一是二爷真有个好歹,就等着瞧吧,早些年老祖宗就有意把宝哥儿过继到长房,将来好继承老爷的爵位,那时二爷可好端端的,还如此肆无忌惮,如今身子刚好,就若下了塌天大祸,唉,我宁可回家抱孙子,也不想看到那些人的得意嘴脸。”
两个中年婆子叹息的说话,顿时引得张家嫂子眉毛扬起,信心满满的道:“两位嫂子可多虑了,您二位这是才过来,多有不知呢,如今的二爷,那可不是一般人,就看他这个小小人儿的谈吐做派,那可是天上的星宿转世,福气大的都没边了。”
王管事深有同感的点头,瞧着几个相好姐妹的疑惑目光,深笑道:“张嫂子这话可句句点到咱心上了,你们几个也莫担心,在怎生说,夫人二爷都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可不是那些别房,什么亲戚远近可比的上的,只要护着二爷平安渡过这次大难,这将来啊,哈哈,国公府还是咱们长房的天下。”
“为何?快说说,难道二爷真如大家所说,如今越发的出色了?”一个婆子急不可耐的问道。
王管事和张家嫂子相视一笑,蔑着嘴也不说话,惹得几个随着夫人过来的婆子,顿时心痒痒的如同被蚂蚁挠过一般。
这些天,这夫人脾气不好,下人们自然跟着战战兢兢,互相间都不敢随意说笑,或聚在一处唠唠闲话,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几天,随着二爷身子渐好,夫人小姐的脸上,自然多了几分笑容。
主子心情好,下人们的日子,当然也好过不少,这两日,也渐渐开始放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当着夫人小姐的面胡说八道,院子中的生活又恢复如常。
而府上一开始连续过来的人物,起初还惹得大家担惊受怕,可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就是在愚钝的人都瞧得出,雷声虽大,可雨点实在是太小,至此不禁全都深深叹息,到底说此处住着的乃是正牌主子,即使老祖宗在愤怒,该留的脸子也得给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