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令人称奇的是,本来men可罗雀的司徒府,这一日却是来往宾客不断,自从午后梁芬亲自带回一批贵客后,从下午到晚上,始终有车马来府前,无数长安城内的显贵不请自来,而且人人带着厚礼,在面对梁芬时也是态度恭敬,连称:“老大人。”
这种景象,就连以前在长安城炙手可热的南阳王、右丞相司马保宴请宾客,或者卫将军、尚书仆she索琳摆席,都未曾出现过。
因为那时候,双方若有一方宴客,虽然司马保和索琳位高权重,可是因为政见不同,各有归属的原因,朝堂中的群臣至少要有大半不会去参加。
但今日,却无论政见如何,聚集在长安城内的官员、显贵却无一例外来到了司徒府men前,求得一见。
有那以前横眉冷多、政见不和的遇到了见对方却也只做视而不见,毕竟大家都清楚对方要来做什么,而且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出来闹事。
荀组牛bi不?当朝太尉,颍川荀氏的嫡出,还不是被人如切瓜斩菜一般收拾了。
现在的长安城已经和几个时辰前大不一样,若想取得至尊的欢欣,那就主动来司徒府吧,就算见不到至尊,至少今后也能在至尊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不过,梁芬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这个极其善于观察形势,保证自己不会站错队的老者,对于今日在朝堂上与王烈作对的荀组一派却是一概不会接见,当然面子上还要过得去,把他们一样请进外院吃酒,只是单独安排一处。
梁芬却还打着这样的算盘:“王将军不是在朝堂上查点哪个与荀组一起攻讦他了么,既然让们自投罗,我若把他们这样留住,却省得他们luan跑。一会儿若王将军想起来这件事情,我趁机再命家人将这些家伙一起擒下,想必王将军,甚至陛下都会高兴……”
那些还以为梁芬接受了他们的投靠,兴高采烈吃酒的官员,若知道梁芬的这种想法,怕要直接扔下酒杯逃跑。
并大骂凉粉们无耻之极。
至于那些中立派别的,则是直接被请进内堂;而索琳和司马保两派的,为了安抚那些攻讦过王烈大臣的人心,梁芬也多把他们安排再一起吃酒。
此刻,在后院,梁芬把自己的安排对司马邺陈述一遍,司马邺向王烈:“大兄觉得如何?”
王烈笑道:“梁司徒办事稳妥,我很佩服,不过那些家伙先不着急处置,我们好好吃酒,不要被他们扫了兴致。”
谢鲲却笑道:“阿烈,你还真想查点他们的人头不成?”
王烈却笑而不语。
司马邺却道:“这些鄙薄xiao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梁芬一听,却暗自流汗,今日若不是他见机的早,再次站对了队伍,又岂能有现在的风光。
却是平复了下心情,拿着管家送来的礼单,对众人笑道:“这些家伙往日里连登men都不愿意,如今却如此谄媚,送来这许多礼金钱财,臣无德不敢贪墨这些,今日芬将这些钱财献给朝廷,充作国用,请陛下接纳……”
司马邺听了,却是面沉如水,并没有立刻答应。
王烈也是一脸笑意,不做表态。
见两人这般模样,梁芬顿时汗如雨下,就差点哭诉出来:“臣真的冤枉口阿……”
张?在一旁见梁芬一副惶恐模样,却笑道:“梁司徒何必如此心慌,今日这些礼金却是你应得的,也算是对你今日正确选择的奖励,今后只要你走对路,又有何担心。”
梁芬神se一凛,心下也暗叹:“今后自己的确要改一改这犹豫不决的mao病了,今日若走错一步,怕自己就要和荀组一般,落得个被抄满men的下场。”
而张?这番话,他却也听的明白,知道张?是故意提醒他,今后跟准司马邺,不要再改变。
梁芬的意志实在谈不上坚定,甚至颇有些见风使舵,但此刻却是毫不犹豫,跪倒在司马邺面前:“陛下,臣今日有罪,但得陛下宽厚,王将军大度,不追求臣的罪责。从今往后,臣惟陛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请陛下一定接受臣今日的笑纳!”
司马邺着梁芬,心下其实略有些不满,今日若不是他开始的犹豫,王烈又怎会遭受如此屈辱,不过后来他毕竟选择了支持王烈,甚至可以说是今日反戈一击的最大功臣之一。
司马邺本就不是一个杀伐ji烈的xing格,今日若不是为王烈也不会如此动怒,他却是向王烈,王烈点点头。
司马邺却是笑道:“司徒大人请起,今后你就是我的肱骨之臣,万勿与我如此客气,至于这些钱财,也都是这些hun蛋吸取的民脂民膏,正好用来充实国库,你做的很好。”
梁芬暗舒一口气,立刻再次表示了忠心,司马邺这才扶起他。
众人此刻却是相视而笑,开始推杯换盏,jiao谈起各种趣闻。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经微醺,而前来梁府拜会的客人却依旧来往不断,但除了一些平日比较正直的臣子外,其余人司马邺却一概没有接见,对于这些趋炎附势之徒,司马邺甚至想把这些人全部撤职查办,而攻击过王烈的那几十人,司马邺却是问王烈道:“大哥可要真的惩罚他们?”
王烈道:“陛下以为如何?”
司马邺xiao脸一紧,捏着拳头道:“这等卑劣之徒,当枭首为大哥解恨,至于那些热闹的人,也该降级罚俸,才能以儆效尤,否则朝纲都被这些uan!”
王烈忙道:“陛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任何一个时代,在这朝堂之上都不可能完全存在公平。
大晋固然需要西平公、梁司徒以及宗shi中等这样的肱骨之臣支撑,但也需要一些能吏点缀,而这些臣子虽有能力,但却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品xing高洁之人,甚至可以说一般,大多数人都有点趋炎附势。
但他们同样也是我大晋辛苦培养多年的干才,若无他们,紧紧靠司徒大人他们肯定无法保证大晋政务的正常处理。”
司马邺也是聪慧之人,想了想道:“可是大哥,这种人现在能为讨好荀氏父子而参与诬陷你,若将来敌人大军来袭,他们还得为了功名利禄绑缚我这个天子出城请降么?当然,如果是为万民牺牲,我也不会畏惧,可是为这样的人牺牲,我却不甘;而且我大晋立国多年,就培养出这般品德不佳的人才,这又是什么原因?”
王烈笑道:“陛下你担心的没错,强敌来袭,他们是有可能起投敌之心,但臣有一句不当说的话,这恰恰是我大晋朝廷的失败?”
司马邺了王烈一眼,却道:“大哥你尽管说,我知道你不是信口开河之徒。你为何说他们品德不佳是朝廷的失败,就算真是朝廷的不对,那今后又如何不让他们起投敌之心?”
张?也道:“这种人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投靠谁,我觉得陛下担心的很有道理,阿烈你却不改推到朝廷的身上,而且你却如何让这等鄙薄之徒不起投敌、变节之念?。”
王烈面对一脸严肃的张?,却忽然正se道:“烈斗胆问西平公一句,您觉得这天下去谁家的天下?”
张?了一眼司马邺,犹豫了下道:“某以为这天下就是司马氏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王烈闻言,点头道:“司马氏建国,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我等身为臣子,食君禄,忠君事,自当尽心。可正是因为很多人,甚至是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天下只是司马氏的,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这天下只是陛下一人的,所以当大敌来到时,才会想‘既然不是我之天下,我又何须为一人或者这司马一族拼命!’,这就是大的环境让人没有忠君爱国之心。
而且,烈一直以为,这些人并非天xing如此。人之本xing,本无善恶,后天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受到何种影响这才有了善恶之分。因此,孟母三迁,只为他能有一个好的环境;圣人尚且如此,我等自不能免俗。其实说实话,在朝堂上时,我也恨那些人趋炎附势,为了讨好荀组就甘心颠倒黑白、污蔑于我,甚至我都想过事情结束后提兵杀之……但我后来却想明白,他们也非本xing如此,说句让陛下你不高兴的话,若从上古圣贤角度说,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但若从臣子角度讲,朝政如此,人心涣散,难道不正与朝廷孱弱,用人不当有关么?朝廷无德,才失天下口阿!”
张?闻言,想要反驳,司马邺却一挥手,喝道:“大兄说下去,我不怪罪!”
王烈点点头,司马邺如此大度宽厚,从这一点来讲到的确有明君的潜质,却是继续道:“自曹魏以来,长文公(陈群)提出九品中正制,我朝以之为选拔人才的根本,只出身,不品德与能力,如荀组那般狼子野心之徒,只因为他出身颍川荀氏,年少时得到过所谓琅琊王氏的好评,就可一路高升,直到太尉之职;但是却没有人在乎他一贯投机取巧、不尊超硬,而陛下和您的兄弟却为了安其心,却一再对其封赏,这难道不是朝廷对他的一种纵容么?
也正是因为有了荀组之辈的前车之鉴,所以我朝这些官吏才能被其蛊huo,认为朝廷不会责罚这等行为,甚至以投机取巧、出卖朝廷为荣。说到底,这不正是朝廷自己种下的恶果么?若我大晋强盛,重用贤臣,那我想这些人中的大部却都会是中兴天下的能吏吧?
陛下,烈以为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西平公这样忠心耿耿,也许大多数的官员和百姓都只会在表面高呼大晋万岁,可只要有人肯给他们吃喝,他们就会效忠谁,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不能为我大晋效力;只要朝廷能始终保持自身的强大,任用官吏不再只是家世、出身,而是举才惟贤,能者上、庸者下;同时开启民智,让人人对这个国家有真正的归属感,而不是觉得这朝廷是某一个家族或者某一人的,而是大家所有的,那么我大晋就永远会为这些人所支持。”
王烈一口气说完这些,却是认真的着司马邺和张?等人的反应,他这番话虽然有些超前,但其实大多都是拣司马邺他们可以理解的话去说的。
司马邺和张?等人闻言都是一愣,这种理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过司马邺到底是少年人,而且又没有被那些圣贤之说洗脑,如今又极端崇拜王烈,片刻却ji动道:“天下人的天下,大敌来临前,天下人才会主动维护、保卫?大哥,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烈点点头,欣赏的着司马邺,这一刻,王烈心底甚至有一种养成天子游戏里才会有的快感。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更是王烈想要开创的一个崭新天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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