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偌大的一个佛寺,只凭这十几个人就维持的井井有条,难道你不觉得这种力量很可怕么?”
谢艾的语气很严肃,苏良着这一切,再无轻视之意,点点头:“的确如此,单论这佛寺庄严的气度,却比军中还要有纪律。怪不得大哥说宗教可以麻痹人心,可以驱使百姓,如今的确如此。”
谢艾闻言,眼睛一亮:“主公真这样说?”
苏良点头道:“主公说了,若他当政,定要取缔佛教,更要大力崇尚我华夏道教,用儒、法、道三家的精髓结合契约精神,来教导百姓,这样既可以积极向上,遵法守礼,更可以释放心中自由的天性。”
谢艾闻言,却又淡淡一句:“取缔未必可行,毕竟还有那信徒在支持,但若能改头换面为我们所有,会更有效果。”
完,自己却忽然陷入沉思,这一路行来,苏良早已经习惯谢艾这样的独自沉思,却是一言不发护在他身旁。
又走了一刻,直到尹力一句“我们到了”,谢艾这才惊醒过来。
只见尹力已经带几人来到寺庙内重院落的一座偏殿前,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僧人冲众人宣了一声佛号,然后道:“尹力居士,久违了,不知今日来有何事需要小僧襄助。”
尹力却笑眯眯道:“法常大师,这几位是从外地来的信徒,这位少年郎因为家中祖母病重,特来求佛图澄大师讲佛祈福。”
这是三人早就商量好的对策,谢艾的祖母早就过世,而且谢艾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为了大事,让过世的老人生一次病,也是无奈之举。
尹力同时轻声告诉谢艾和苏良,这个法常是佛佛图澄坐下的亲传弟子之一,负责帮佛图澄应对各种俗物。
那法常闻言,目光向谢艾,只见眼前少年一袭白色大氅,青丝挽在头顶,神色之间一片淡然,如今立在风雪之中,却隐隐有出尘之意,心下暗赞一声:“好一个俊秀少年。”
却再次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满面慈悲道:“尘世苦海,肉身难离,这位小施主孝心一片实在难得,但家师马上要与一位贵人相见,刚刚沐浴更衣,诵经静神,不能与几位相见。”
尹力一听,却是从怀中掏出足足四五串银钱道:“虽不能拜见大师,但我等诚心想进这后殿礼佛,请大师行个方便。”
那法常无奈苦笑:“施主,这银钱交到前殿知客手里即可,小僧,小僧是不收钱的……”
完双目紧闭,双手合什,却是佛号连连。
尹力收回钱,却再次道:“既然不收钱,我等诚心向佛,大师就容我们进去拜见一下贵寺这尊来自天竺的佛像,可否?”
法常却不为所动:“不可,佛度有缘之人,几位若心诚,前边有那么多佛像可拜,何必拘泥于这一尊?”
苏良忍不住道:“你这人好不通情理,既然拜哪尊佛都是拜,那你为何不允许我们进入拜这一尊?”
法常了一眼苏良,惊叹道:“这位小施主生的好生威猛,又不失慈悲良善之相,难道是从我佛经卷中走出的护法金刚不成?”
苏良见他所问非所答,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护法金刚,却道:“不管我是不是劳什子金刚,我们就算是普通信徒,难道就没有资格进去拜佛了么?”
法常闻言,心下一震,这苏良说的虽然粗疏,但却句句点到问题本质。
又见苏良不怒自威的金刚之相,却索性闭目不语。
苏良心下恼怒,但总不能拽住法常的佛袍,强迫他做什么,这点对宗教人士的基本尊重,苏良还是有的。
见法常如此,谢艾却笑道:“原来这大好庙内却存着一座假佛,还有一个假慈悲的老和尚,我等不拜也罢,我们走。”
法常一听,猛的睁开双眼,喝道:“施主留步,你不得拜见我佛,就口出污言,是何道理?”
谢艾若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意恼怒,可是谢艾竟然出言指责寺庙内的佛像,并隐约指责起他身后的佛图澄来,这怎么能不让法常动怒。
谢艾见法常色变,却是冷笑一声:“慧者须臾顷,亲近于智人,能速解菩提,如第三者尝汤味。愚人不觉知,与自仇敌行;造作诸恶业,受定众苦果。大师,小子我虽然于佛法一道并不精研,但却深知佛家讲究的就是一个与人为善,亲近友爱。
如今大师你,却只因为自己不想我们入室礼佛,甚至不去求教你的恩师,就百般推脱,还妄言所有佛都一样,难道大师不觉得自己是在塑造一尊妄言虚无,与大多数信徒为敌的假佛么?又或者,大师这等推脱之后,你还能觉得我心中之佛和你心中之佛会是一样么?”
法常开始还不以为意,暗笑谢艾年幼,竟然在自己这个苦读了几十年经书的佛陀面前卖弄,但却越听越心惊,到后边如有人在他耳边不断棒喝一般,却是惊的哑口无言、面如土灰。
他开始只是觉得这少年身姿挺拔、相貌俊秀,不比常人,但毕竟是一个不及冠的少年,心下并不重视。
但哪知道谢艾善辩,虽对佛法并不精通,却是饱读诗书,一通百通。
而且,此刻谢艾抓住法常话里的不严谨,却是连敲带打,把一个也算是有为的得道僧人唬得面如土色。
此刻法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转身就走,却更怕落下一个佛法不经,妄言狂行的劣名,不走的话,这少年言语如刀剑,却句句紧依佛经,他想辩驳一时也无话。
法常正尴尬间,忽听一声清朗的佛号宣起,接着一个面相苍老,精神矍铄的老和尚从室内走出,却道:“法常,你已经着想、妄怒了,你且退下吧。”
法常一见来人,满脸羞红,恭敬道:“是,师尊。”
完退到一旁。
法常的师傅?那自然就是那西域高僧佛图澄了。
谢艾、苏亮和尹力等人忙躬身道:“见过大师。”
佛图澄却对谢艾道:“小施主不必客气,你们中原有句话叫达者为师,小施主今日能讲出那番话,对我那劣徒法常今后的修行颇有益处,‘造作诸恶业,受定众苦果’,我那劣徒纯属自酿苦果。所以,今**我就以平等论交,如何?”
佛图澄如此客气,谢艾自然也客气道:“全凭大师吩咐。”
佛图澄点点头,又道:“我小施主你颇有慧根,我这里想请教小施主一个问题,可否为贫僧解惑……”
谢艾连连点头:“大师太得起小子了,但请大师说来。”
心下却生出警惕:“来这老和尚是不忿自己刚才说败法常,这是是来给自己的徒弟找面子啊……”
佛图澄自然不知道谢艾心中的小九九,却问道:“敢问小施主,什么是佛?”
谢艾沉吟了下。缓缓道:“在小子来,佛应为“大无畏”,佛讲渡人渡进世间万物,非大无畏不能渡也,无畏有五,曰:无死畏,无恶名畏,无不活畏,无恶道畏,乃至无大众威德畏。只有能做到这些,才是真正渡世济人的真佛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佛图澄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对谢艾深施一礼:“这位小施主所言闻所未闻,却振聋发聩,贫僧受教了?”
谢艾心下一喜,暗道:“难道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这老和尚该接见我等了吧?”
没想到,佛图澄宣了一声佛号,又突然转向苏良:“我这位小施主如此面善,生的却如我教中的护法金刚一般,却敢问你觉得佛是什么?”
谢艾一听,暗骂这老和尚好难缠,问完自己又去为难苏良,苏良又不如自己善言,被问住他就可以趁机驱赶走自己这些人么?
谢艾这却是稍微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佛图澄如今已经八十有生几乎都在钻研佛法,怎么也算是一个八十几岁的得道高僧。
虽然佛图澄为人有些迂腐,但又怎么会刻意去为难苏良。
他只不过是一心礼佛,近日又有一些关键想不清楚,今日正在室内静思,被几人争执吵到,又听得谢艾说的话很有道理,这才开口相问。
只是谢艾虽善言,观点也还算新颖,但讲的道理却多少有些空泛,而且没有什么理论依据可支持。
因此,佛图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解,之所以问苏良,也是和法常一样,苏良一脸庄重,又生得高大魁梧,却真如经书中所描述的护法金刚一般,觉得是一个有缘人,这才相问。
苏良了佛图澄一眼,见这老和尚慈眉善目,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心中也就有了几分敬意,想了想,认真道:“我是粗人,懂得的不多,但佛既然是教人向善、帮扶穷困,那我觉得,佛就应该像母亲一样,像母亲那样爱我们、帮扶我们,我们也会像爱母亲一般去爱她。”
“佛就像母亲一般……”佛图澄默念着。
是啊,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句对佛图澄的震撼,什么是真佛?真佛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傀儡木偶么?
不,佛主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所做的不正是一个母亲为子女甘愿牺牲,才能做到的么?
佛渡众生,不正如母亲爱所有的子女一般么?
仿佛间,佛图澄似乎到了自己儿时,环绕在母亲膝边,母亲那慈祥的双眼,那温暖的双手,那把她养育大的平凡却伟大的爱。
母亲,你才是真正的佛啊……而我心中的佛,就应该是母亲一样呢……
这一刻,佛图澄已经多少年没有掀起波澜的内心,却被苏良的一句话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佛图澄面部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忽然眼中滚出一串浑浊的泪水,拉住苏良的手,如一个孩子一般。
一边落泪,一边笑道:“有缘啊有缘,小施主你才是真正有悟性、有大智慧的人啊,你可愿做我门下护法的院主,不,你就是我佛派来的护法金刚,你留下来吧,你做我的护法金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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