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嶷了王烈一眼:“王校尉,我只是奉命返回幽州,至于段末坯大人的行踪,乃是军务,恕我不能相告。”
王烈摇摇头,并不以为意,裴嶷在幽州军中一直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就连王浚都很难问出他的话。
见王烈碰了个软钉子,卫雄却是笑眯眯一拱手道:“想来裴大人如此匆忙返回蓟城,并不是为特意迎接我等吧。”
裴嶷忙一拱手:“辅相大人乃是贵客,就算我为迎接你而回,也并不意外。”
卫雄笑了笑,了一眼街道里来回行走的巡逻的幽州军兵卒:“这些人马难道也是因为我等前来而忙碌巡视,莫非是要提防我等不成?”
裴嶷面色微微尴尬:“辅相误会了,这些人并非是为你们而来,但这些亦是军务,恕我不能透露。”
卫雄也不为难他,悄声对王烈道:“这裴嶷素以才干闻名,他忽然回蓟城,若真不是为我等,那就是石勒想要议和,就是这边的边境有什么摩擦,否则今日城内怎么会如此戒备森严?”
王烈也点点头:“外松内紧,应该不是外敌,想来是幽州军内部出了些问题。”
前边带路的裴嶷却仿佛猜到了两人的心思,回头道:“两位请勿猜忌,这些日子要有些贵客来蓟城,所以城内的戒备稍微紧张了些。”
王烈被人破,也不在意,一咧嘴:“这样很好,省得有宵小作祟。”
蓦然,对面巷子中一队巡逻的幽州军军卒走过,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王烈眼中一亮,却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对苏良一使眼色,轻声嘀咕一句。
苏良顺治王烈的目光去,一见那人的背影,却是点点头。
苏良一带战马,找了个借口说是路上战马出了些病痛,现在着急要去骡马市找个兽医医治,一会再去驿站和众人汇合,然后带着几个亲卫驱马离开大队。
裴嶷了苏良一眼,眼中有些怀疑,却被王烈拉着热络的叙起家常来。
见王烈等人走远苏良他们立刻纵马跟那人影追了过去。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苏良等人紧走几步。
前边行走的一队十几人的人马似有所觉,领头的军官猛一回头,喝道:“什么人,口令!”
苏良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拜倒:“段队主,真的是你,苏良见过队主?”
那个鲜卑相貌的汉子一见苏良,立刻一摆手,手下骑士松开刀枪,也是都惊喜莫名的着苏良,这些人却也都是原来段阙的手下,和苏良自然相识。
如今一别经年,苏良虽然依旧憨厚,但早已经褪去那抹幼稚,浑身更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铁血之气,叫这些熟悉他的人也是微微惊讶。
段阙着如今如金刚一般的苏良,却满脸含笑:“苏家小郎,你怎来蓟城了!”
却正是当日王烈和苏良的上司,队主段阙。
段阙身上所穿盔甲,如今也已经是幢主之职。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欣喜异常,原来段阙刚刚在小巷中走过,没有注意到王烈他们,但王烈眼神锐利,却一眼清了段阙的相貌。
心下顿时知道,段氏鲜卑一部已经返回蓟城,这才让苏良跟上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裴嶷不肯如实相告,想来段阙却不对他们隐瞒。
自王烈和苏良离开幽州军后,段阙也是十分想念,通过段末坯了解了一些两人的近况,也知道了一些王烈的事迹,很是为他高兴,但并不知道他最近就要来蓟城。
此刻一见苏良,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但却眼带关心,很警惕的着四周,而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也都在主动站在路口,监视着来往行人,显然是怕有人跟来。
“你们怎么忽然来蓟城了?阿烈他也来了么?现在这里乱的很,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苏良见段阙还如以前那样关心他们,心下感动:“段队主,这次我是和阿烈一起来拜见大将军,阿烈现在已经是刘琨大将军的弟子,而且刘琨将军已经给王浚大将军写信,让我们能重返幽州军,所以我们现在在蓟城没有什么危险的。对了,你不是在前线么,怎么也回来了。”
段阙一听,十分高兴:“早就听说你们两个小子现在有出息了,既然你们从回幽州军,是要回征北城么?不对,王家小郎现在有出息的紧,怎么也应该有自己的一军了;我也是刚和段文鸯校尉刚回。”
苏良闻言,想起王烈的交待,忙问道:“段队主,刚才你说蓟城现在很乱是怎么回事情?记得以前来蓟城,街道里可从来没有这么多巡逻的弟兄啊?”
段阙却道:“还叫什么队主,我你打扮,已经是校尉之职了吧?我就托大,你叫我一声段大哥就可以,阿良,你是不知道,这次我们也是无奈才回来的。
慕容廆那老贼趁我家辽西公在前线与石勒征战,对我段氏开战,还反咬一口说是我们侵占他的草场,大将军这才紧紧调辽西公和文鸯校尉返回蓟城,要与慕容鲜卑和谈,这些狼崽子,肯定没安好心……”
苏良闻言,暗道:“大哥常和我们说,慕容鲜卑野心勃勃,那个慕容廆更是屡次犯我边境,是我们未来的大敌,怎么却也要来蓟城?”
想到这里,却是对段阙道:“段大哥你莫着急,这等事情就算慕容氏有坏心,却也还有王大将军为你们做主,我回去会和阿烈说这些事情,我们去拜见过大将军后,就去找你和文鸯大人,段大哥请一定多多保重!”,
然后和段阙匆匆告别,直奔驿站去寻王烈等人。
七月的蓟城,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没有寒冬的料峭,没有炎夏的炎热,却自有一份北地独有的温和气息。
但是,满城不断来往巡逻,肃杀一片的幽州军士兵却着实有些破坏这种温和的气氛。
幽州长史裴嶷先带王烈他们去了驿站,早有负责接待的从事引其余兵马去兵营休息,王烈和卫雄各带两名亲卫和一辆缁车去拜见王浚。
程翯却不放心王烈,说什么也不肯让王烈自己去,她道:“上次就是在蓟城,你被奸人陷害,这一次我必须跟在你身边,省得某些人再陷害你,却无人相帮。”
璎珞小娘这话说的声音极大,一旁的裴嶷听了,脸色一阵红润,清咳几声:“这位小娘子,王校尉如今已经是刘越石大人的弟子,是没人敢陷害他的。”
程翯却一撇嘴:“那这么说,不是越石公的弟子,就可以被人随便陷害了。”
裴嶷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堵死,脸色涨红。
见以机智善言文明幽州的裴嶷被自己的小娘说成这个样子,王烈知道程翯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性格,这样说却一定是故意而为,将裴嶷一马,好让他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管怎样,他不能坐视不理。
王烈一瞪眼:“阿缨,不要胡闹,我要去大将军府,不是去龙潭虎穴,就算真去龙潭虎穴真有了意外,还指望你在外边接应我呢。”
旁边的裴嶷连连清咳,这两个少年原来根本是一样的意思,却还一唱一和,实在叫他这个幽州军的第一智囊无言。
程翯却不管裴嶷脸色如何,点点头:“那两个时辰后你若不回来,我就去接你。”
卫雄见他们情深,却故意笑道:“阿缨,你这是担心你大哥我照顾不好阿烈么?”
程翯却是如男儿一般拱手道:那就请大哥给我把阿烈好好的带回来。
于是,程翯以及卫雄手下的一个校尉,率众军留守在兵营,并等苏良来寻。
王烈他们却自和裴嶷一起前往大将军府。
路上,眼见王烈他们还随身带着一辆缁车,裴嶷好奇道:“小郎君去大将军府还要带着粮草不成?”
王烈笑道:“这里面是送给大将军的礼物,却也有裴长史一份的。”
裴嶷见王烈如此言语,却是无奈苦笑,他上下打量了那缁车几眼,上边数口大箱子,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心下暗道:“这王烈难道要用黄白之物贿赂大将军,难道他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成?”
王烈见裴嶷目有怀疑,也不说破,他这几个箱子里的确有给王浚的礼物,却更有对付刘佑的杀手锏。
至于裴嶷,王烈对他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当日自己为刘佑所冤,他还算仗义执言,斥责了那刘孜和刘英几句,虽然最后没有直接劝阻什么,也是因为自己当日不过是卑微小卒,他自然不会为自己出头得罪刘佑。
可不管做呢样,历史上裴嶷毕竟是江左一派,已经在吃过亏的王烈却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