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祥瑞院前有几个穿粉红色大夹袄的丫头扫着地上的积雪。四周静谧一片,只听得簌簌的扫帚与积雪摩擦的声音。一阵冷风迎面扑来,打得几个小丫头瑟着头,双手冰冷僵硬地有些连扫帚都握不住。屋内,烧着六只通红的火炉,整个屋子里一派暖热,令掀了帘子进屋的张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往火炉里又添了些碳,转头却瞧见大夫人独自坐在暖榻上发着怔,又好似在想甚事情。张妈还是有一次见着大夫人脸上露出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大夫人,您怎得发起呆来了?”
大夫人一双凤目露出迷茫之色,抬眼一见伺候自己已经好些年的张妈到了跟前,大夫人敛下双眸,但是眼里的疑惑迷茫之色不减。“张妈,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流芳跟往日不同?”
经大夫人这般一提,张妈像是心头早有计较一般,赶紧说道:“大夫人也这样觉得?原来老奴还以为只有老奴一个人这样觉得呢。三小姐向来讨厌四小姐,这会儿将她关进柴房,只怕她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突然就跟老爷说让他放四小姐出来呢?要是按照三小姐以往的做法,就算四小姐死在柴房里她也不会替她求情的。”
大夫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那个任性妄为的杜流芳才应该做出的事来。可是谁能料到,她竟然会真心实意为杜美菱求情。大夫人皱了皱眉,支起身子来,云溪的善良温惠在杜流芳的恶毒狠辣之上才会更显其锋芒。只是谁人知道这杜流芳会来这么一招?“这个杜流芳着实有些古怪,今日之事,她好像处处针对着罗大夫。可惜了罗大夫这颗棋子了。”大夫人说到这里,白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惋惜之色。
张妈陪在一旁,紧抿着双唇,表情也甚为凝重,“这三小姐向来听夫人二小姐的话,如今怎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委实古怪得很。”
大夫人凤目一转,瞧了瞧窗柩外已经放晴的天空,“或许她自落水之后,头脑倒是变得有几分清醒了。”
见着大夫人脸上多了几分忧虑,张妈在一旁劝慰着:“这个夫人倒不必太担心。纵使她变得聪明又如何?夫人贤惠温良的名声在外,还怕她怀疑甚不成?再则,夫人对三小姐打小甚都是用最好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她还敢来怀疑夫人,这不是太不孝了?若她真做出甚举动来,只怕到时候身败名裂的是三小姐,而不是夫人您啊!”
在这一点上,张妈似乎比她看的通透,大夫人脸上的担忧退却了几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安排在杜流芳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来。遂问道:“当初我们安排在三小姐身边的小丫鬟可还在?”
张妈略微想了一会儿,“在的,如今她可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了。要从她那里套出甚消息,应该不难。”跟在大夫人身边就了,张妈对大夫人的想法基本上也算是摸透了。基本上大夫人只要稍稍一提,张妈就晓得大夫人接下来要做甚了。
“叫她每日汇报三小姐做了甚事,去了哪里,见了甚人即可。过来的时候让她动作麻利点儿,别被三小姐逮住甚把柄了。”一想起今日杜流芳说的那番话,总觉得如今的杜流芳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做事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妙。
张妈点头应是,这时听得屋外一阵闹声,屋头两人偏过头去瞧,但见杜云溪撩了隔断软烟罗帘子进屋。见那屋头两人面色颇有些凝重,杜云溪被唬得低下头去打量自己今日所着的衣裳。这可是杜流芳送给她的,她喜欢至极,虽说在此前被柳表哥批评过,但还是阻挡不了她对这衣服的喜欢。既然柳表哥不喜欢,那不在他面前穿便是的,私下里她倒是不介意将这么漂亮的衣裳拿出来穿的。“母亲。”杜云溪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无甚不妥,遂也没将大夫人和张妈脸上的阴晦之色放在眼里。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到了大夫人跟前,用着她平日里最温婉最和顺的语气嚅嚅地唤着。这样的温声软语,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住。
哪知大夫人并有没有向往日一般对她和颜悦色,反而脸上的凝重之色似乎越发厉害了,到了最后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怒气。杜云溪察言观色,见母亲直直盯着她身上这件衣服瞧,心头便有了这样的寻思,莫非在母亲心中,她杜流芳才配穿这样华丽的衣裳,她就只能穿那些素色淡裳?这样一想,杜云溪心中已觉委屈,她甚至有些怀疑究竟谁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但是母亲素来教她要动心忍性,她倒不会为了这样一件衣服跟母亲闹矛盾的。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母亲那张阴沉的脸,却有了几分胆怯。
“这衣服怎么会到你的手上,这可是专门为阿芳准备的啊?”盯了半响,大夫人这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她的一双凤目里又惊又怒,昨日她忙着招呼张罗,也没管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她这会儿总算明白为什么南宫凌一瞧就瞧见她的亲生女儿,又直接忽略了杜流芳了。可是这一切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早有谋算,如果杜流芳是早有谋算的话,那这个女子也太恐怖了,如今只怕是不得不防了。可是,杜流芳只是小小的一弱质女流,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又怎会知晓这外面的情景?难道果真只是巧合?
瞧着母亲脸上越发沉重阴霾的脸,杜云溪眼里很快闪过什么,但是快得令人抓不住,很快她又恢复如常,面上带了几分委屈。“是三妹自己要送给我的,并不是云溪主动要的。”
这是什么话!大夫人脸上青一道白一道,这女儿对她分明有几分愤懑之意了。大夫人几乎有些坐不住,欲要起身,但一旁的张妈却握了她的手,大夫人这才缓和过来。“把它给我脱掉,日后都不许在穿了!”大夫人气呼呼地说道。
“为什么?”听着母亲这样气呼呼的言辞,杜云溪再也忍受不住了,尖起嗓子问着。难道在母亲的眼里,她真的就不如那个杜流芳么?她有什么好,成天的惹是非、脾气娇纵蛮横,她哪儿一点像是大家闺秀,不过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蠢东西罢了。而自己,天生丽质,温婉高贵,又待人和善,京城里哪一家的贵族见了自己不是要赞叹上几句?可以这样说,她杜流芳在京城里的名声有多臭,她杜云溪的名声就有多美。京城里的贵妇们教导自己的孩子,哪个不是将她作为榜样,哪个不是将她杜流芳当作反面教材?她跟杜流芳之间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可是家中之人,为甚都视她若珍宝,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一霎时,杜云溪心头的嫉恨勃然而起,她真恨不得杜流芳立刻死在她面前,她才甘心!杜府,祥瑞院前有几个穿粉红色大夹袄的丫头扫着地上的积雪。四周静谧一片,只听得簌簌的扫帚与积雪摩擦的声音。一阵冷风迎面扑来,打得几个小丫头瑟着头,双手冰冷僵硬地有些连扫帚都握不住。屋内,烧着六只通红的火炉,整个屋子里一派暖热,令掀了帘子进屋的张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往火炉里又添了些碳,转头却瞧见大夫人独自坐在暖榻上发着怔,又好似在想甚事情。张妈还是有一次见着大夫人脸上露出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大夫人,您怎得发起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