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温柔,声调柔和,看来小姐真没生气?若水有些拿捏不定,又抬头瞧了眼杜流芳,哪知她已经垂了眸继续挑线头了。若水这才稍稍宽了心,她隐隐觉得,小姐这次落水之后,人也有些变了。
“还不出去,可是真想挨罚?”杜流芳撅着嘴开着玩笑。
若水脸色一变,不再多呆,声音也变得怯怯,“那若水先出去了,若水就在外屋,小姐有事,唤声即可。”
杜流芳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若水回头瞧见杜流芳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那笑容发至肺腑,一点儿也不显得敷衍。小姐真的变了呢,她懂得维护她了。
以前若是二小姐的吩咐,小姐定是听从,自己每次都少不得屁股开花。说起来比起小姐,她更怕二小姐,明明是对你笑着,却又好像是对你獠牙,让人心生畏惧。幸好自己不是去伺候二小姐那样的人。若水暗自庆幸,拍了拍胸脯出了内屋。
目送着若水出了屋子,杜流芳这才回过神来,继续用手头的针挑线头。如果这次成功了的话,杜云溪便再也害不了她了。
“阿芳。”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声音既是熟悉又是陌生,杜流芳打了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只听得朗朗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不多时,她面前多了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着一身深紫色长袍,面容清瘦,两鬓斑白。一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盛着暖意,“阿芳,你个滑头,好端端地怎么跟阿菱争执起来了?吃过药没有?今日可是除夕夜,一家人可是要到齐的。”杜伟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爹爹知道这些日子疏忽了你,是爹爹不对。家和万事兴,想必你妹妹阿菱也不是有意的,她也知道错了,日后便不要与她多作计较了。”
杜流芳望着杜伟斑白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她知道前世她在杜云溪的教唆之下,做了好些有违大家闺秀风范的事情,丢了杜府脸面,也让爹爹为她操了多少心担了多少忧。“爹爹,女儿知道四妹不是有意的,女儿不会与她计较的。”
杜伟何时见女儿与自己这般客客气气说过话,眼里竟闪过一丝亮光,浑厚的声音大有感叹之意,“我家阿芳真是长大了,芸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了。”
芸娘是杜流芳母亲的名字,都道京城里杜学士与其夫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只是母亲死得早。爹爹只好将府中一房贵妾抬做了嫡妻,这便是杜云溪的母亲,她的继母。
“爹爹,女儿无事了,知晓今日除夕,爹爹定会很忙,爹爹快去忙吧,不必挂心女儿了。”杜流芳对着杜伟甜甜一笑,不动声色地面前的大红衣服往后挪去。刚才还听爹爹说家和万事兴,下一刻她就要去做那样的事情。着实不能让父亲瞧见。
杜伟见女儿这般乖巧,面露祥和的笑容,大有欣慰之意,倒也注意其余的事情。他遂道:“嗯,你哥哥去接柳家表哥了,要晚些时候过来。那阿芳好好歇息,若水,好好照顾小姐。”说罢,他便掀袍往外屋行去,大步流星,紫袍猎猎生风。杜流芳望着杜伟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哎,老爷慢走。”若水的声音在屋外头高高响起。
这时,杜伟又回过头来,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这才举步离去。
这便是她的父亲,一个毫无心机、极力维护府上和睦,对她无比爱怜疼惜的父亲。杜流芳双手紧紧捏着藏于背后的华裳,好像要将它捏成灰一般,“呵……”她轻轻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