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清顿时就沉寂下来,也不再好奇姚安宁和江勋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不过也难怪江勋会对她印象深刻了,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应该也是沾了那人的光。
“哼,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伶牙俐齿。”江勋冷哼一声,不用去揣测他,谁都能感受到他此刻不高兴了,他冷着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对面的人。
江勋这人喜怒不定,他的想法也是令人捉摸不透,一般的情况下,姚安宁从不去猜他怎么想的,见招拆招,即便此刻江勋隐隐有动怒的趋势,姚安宁也不惧,要是怕的话,她还会和江勋斗那么些年?
“先生,我只是回答陈大哥问话而已,你误会了。”姚安宁依旧是先前那副语态,丝毫没有波动。
江勋觉得这人根本就不怕他,态度嚣张的很,别以为其他人看不出,他可是清楚的很,别说不怕了,说不定还认为他是个好唬弄的,真是不知死活,不仅出现在温萦的墓前,又和陈致清认识了,要说她不是别有用心,他的头可以给她当球踢。
江勋似笑非笑的看着姚安宁,眼中满是嘲讽,别看她滴水不漏,可是他要怀疑一个人,总有办法找出漏洞来。
“你们都出去。”江勋冷着声,语气不容反驳。
突然一下,让在场的人都惊愕了,江勋做事,一向捉摸不透,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么做的用心,他在陈致清心里积威已久,对他的话说一不二,从来不置疑,但是——
陈致清望了望姚安宁,张了张了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拉着陈驰出去了。
贺三可不听江勋驱使,他笑眯眯的坐在原地,喝着茶磕着瓜子,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
“你们说,你们说,别管我。”贺三还摆出一副我很理解,你们随意的样子。
江勋觑了眼,“听说你最近和胜现实业有合作?”
这话要是其他人问出来也就罢了,可这个场合这种情境之下,那意思可就不太好了,和威胁没什么两样。
贺三没有去看姚安宁,却也知道他这时候该起了,毕竟他现在是一个经济人,从商于利。
“啊,茶水喝太多了,我先失陪一下。”贺三很是果决的自己定了主意,起身离开了,走前特地看了眼姚安宁,眼神复杂,还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姚安宁要被他这副做派给逗笑了,她看贺三是更想看热闹的心态多一点。
此时桌前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姚安宁也不见怯意。
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怕他,敢这么平静的对待他,这丫头是第二个。
“说吧。”江勋手指敲击着桌面。
“说什么?”姚安宁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哪怕她知道又怎么样,装傻这招,她也学得不错啊。
以前周围的人全是聪明人,装傻也只是骗骗自己,可姚安宁就是起了坏心,她现在年纪小,又和江勋没有过几次交集,装装傻戏弄他,也还是挺有乐趣的。
姚安宁一双眼睛生得特别好,圆圆的,黑黝黝,年纪稚嫩,脸上还有婴儿肥,眨巴眨巴眼睛,装装天真无邪,还真是那么回事。
江勋不喜欢孩子,姚安宁一装傻,他就皱起了眉。
“你和温萦是不是认识的。”江勋无法,只好直白的把问题说了清楚。
“你说的是上次那个死掉的人吧。”姚安宁自认为戏耍了一下江勋,有些暗暗得意。
“闭嘴!”江勋突然冷下了脸,语气也特别凶狠,“她也是你们这些人能随便乱说的?”
姚安宁被江勋的态度吓了一跳,这个人说变脸就变脸,被刚生下的孩子还要多变。
“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陆家那种小角色,还不够我一个手指,你想清楚再开口。”江勋才不会怜香惜玉,别怪是老人孩子还是女人什么的,在他眼里通通的一视同仁,对付起来也是一样的手段。
那点暗喜在江勋这番话下也灭了个干净,她对江勋的感情很复杂,无法用任何一种词语能表达清楚,毕竟这个世界人这么多,真正想为她寻找真相的人,只有他一个。
“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姚安宁最后还是松口了,要是她死死咬住了说不认识,江勋也奈何不了,就算去调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其实江勋不在乎姚安宁说什么,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姚安宁和温萦有旧,不然墓园那么大,她偏偏只祭奠温萦,而且还那么巧的出现在他周围,他不信任何巧合,巧合太多,那也是冥冥注定要有牵连的。
如今姚安宁已经自己承认,也就少了他多费一份心。
“你有什么目的。”江勋追问道。
姚安宁沉默了一会儿,事到如今,她反而轻松了。
“温萦说,你是个自大的家伙。”姚安宁总算是把多年来对江勋的评价面对面的告诉了他本人。
江勋没打断姚安宁说话,而是等着她往下说。
“张狂自我,从来不管别人的想法,凡事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来办,是个讨嫌鬼。”姚安宁细数着江某人的毛病,虽然这是两人共同都知道的事实,但还是第一次当真他本人的面说出来。
而被挖苦的江勋,没露出半点不满,他眉梢微挑,似乎还在等着之后的话。
“谁都以为你们是命中注定的对手,温萦也一样,如果她要是知道在死后,只有你为她奔走,大概她的三观都要重塑一遍了。”姚安宁自我解嘲,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
江勋眉头紧皱,“我把她当唯一的对手,她值得有一个应得的结果。”
姚安宁也没想从江勋这得到意外的答案,或许这样才是江勋会做的,他将她放在了同等的位置,给予她最高的待遇。
“我想做的,也是为她找到一个她应得的结果。”姚安宁说道,“如果我没有从你那听到温萦的死因另有蹊跷,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你所谓的不能袖手旁观,就是利用陈致清?”江勋语带嘲讽,就凭这点,他也不能放任这人留在陈致清周围。
被戳穿目的的姚安宁不慌不张,当她决定接近陈致清和江勋起,就没想过她的目的能隐瞒过他们,毕竟交手多年的人,这点底细还是知道的。
“利用?江少言重了,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而已,利用陈致清,是高估了我,还是低估了陈致清?我以为陈致清对于我的作为,是乐见其成的。”在她的名字从陈驰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认为陈致清已经盯上她了,对于他们这类人,一个有目的性的接近,或许更能安心。
江勋看着姚安宁,目光中有些迷惑,对面的人,眉眼间的神采,和死去的温萦有八分相似,那股矜傲,从容淡定。
温家大小姐,无人不知,是豪门千金的典范,她矜贵雍容,对谁都温和有礼,可江勋知道,那双带笑的眼中,其实什么都没有。
就像此时对面的姚安宁这样。
“你到底是谁?”江勋不确定问道。
姚安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是姚安宁呀。”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露馅让江勋怀疑了,不过她如今是名符其实的姚安宁,不管江勋再怎么调查,她也只是姚安宁。
江勋问出口时,就已经后悔,他怎么就问出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来,只是眼前的姚安宁给他一种违和感,总觉得这副皮囊下,是另外一种摸样。
想到这,江勋觉得自己魔障了。
“温萦的事,你不用再插手了。”江勋未尽的意思是有他就够了。
不用多说,交手多年,连彼此最亲近的人都不如对方更了解自己,姚安宁自是知道江勋的意思。
“你要查,是你的事,而我要查,是我想做的事,还请江先生成全我的一番心意。”姚安宁又悠悠加了一句,“她没什么朋友。”
她这次真是摔的狠了,众叛亲离,甚至连这条命是怎么没的,都还是谜。
其中的萧索示意,江勋听的清楚,于是没再说话。
姚安宁也乐得当做了默认,转身就把赶出去的几人又叫了回来,几人纷纷向姚安宁眼神询问有没有事,姚安宁扬起笑脸,足以说明她的状态。
大家都重新落座,这个时候菜也正好上了。
看着一桌的菜,姚安宁愣了愣,都是她爱吃的。
她下意识的朝林倩倩看去,而对方根本就没看她,一张脸冷冰冰的。
“叫凌大哥一起过来吃吧。”陈致清招呼了一句。
“这些菜还堵不上你的嘴?”林倩倩翻了个白眼,用着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吃不完就打包带走,不准浪费,不然以后都别来了。”
说完就翻了个白眼走了,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哪像是在做生意的,更像是在打发人,数来数去,也只此一家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爱往这跑的,对于林倩倩的刻意刁难,也都不放在心上。
好在一桌的菜是他们几人能吃完的,数多量少。
因为江勋闹出的那一出,餐桌上显得有些沉闷,饶是桌上有好几个能说会道的人,也无人带的起气氛。
吃完饭后,各自散场,两拨人可谓是泾渭分明,虽然陈驰是和姚安宁他们一起来的,但是陈致清在,他肯定是要跟陈大哥一起走的。
“你跟我走。”江勋理直气壮的留下了姚安宁。
这下,在场的人再次愣住了,这事还没完啊?
陈驰忐忑不安的在姚安宁和江勋之间来回探看,安宁是他带来的,不是这样的话,她也遇不到江勋,也不会被一再刁难,人是他带来的,当然要承担该有的那份担当和责任。
“江少,待会儿我和安宁还有事,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了。”换做其他时候,陈驰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直接和江勋对上,都是躲在陈致清后面做鹌鹑状,而现在,他选择挺身而出。
陈致清没有阻止,就算他知道陈驰做的都是无用功,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好,每次陈驰见到江勋都像见到老鹰的小鸡仔一样,别说反抗了,就是连大声说话都是不敢的,如今这份反抗也是一种长进,碰到强敌,自知强弱悬殊退避一方,是理智,可只知一味退让,也不是一个真正有血性的男人,特别是在背负了责任的时候。
总之,对于此时陈驰的表现,陈致清是满意的,他觉得最近自己的弟弟是越来越长进,这一切姚安宁有着莫大的功劳,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会让姚安宁真的出事。
江勋不是一个爱屋及乌的人,他看重陈致清,可不是连带着只要姓陈的人都能多得他青眼,对于陈驰的话,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直接当没听到。
“你要走吗?”江勋的话依旧只对着姚安宁说。
姚安宁是清楚江勋脾气的,向来说一不二,根本不容其他人拒绝。
“那就麻烦江先生了。”姚安宁识相的应了下来,形势比人强,她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和江勋过不去。
陈驰眼眶都红了,为了自己的无能,他没有办法护住姚安宁,刚才的解围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江勋和姚安宁走了,贺三也没多留,紧跟着也离开了。
剩下的陈家俩兄弟到了交心的时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能对江少说不,是个非常大的进步。”陈致清安抚着小弟的失落颓败,在绝对力量的镇压下,不是从此丧失信心变得自卑,就是怨恨一切成了反社会人格,在这种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要做好思想工作。
陈驰直接掉了眼泪,“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给人添麻烦,安宁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一向狂放的陈驰,被打击的到了,幼小的心灵受了伤。
“你还小,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是做了许多错事,走了不少弯路,也给人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们更该吸取经验,避免犯错,弥补亏欠了的人,自怨自艾算什么,那是懦夫才做的,小驰,我在等你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我们兄弟俩可以并肩作战。”陈致清激励着陈驰,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轻视。
陈驰听了,立马就忍了心底那点受伤,接受到兄长拳拳的期望时,他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他不能自怨自艾,他要努力向上为兄长分忧。
“哥,我会的,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陈驰倾慕的望着自己的哥哥,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陈致清是多么厉害,即便是在两人关系紧张的时候,他也在暗暗的仰慕着这个哥哥,比所有人都要骄傲他是陈致清的弟弟。
陈致清摸了摸陈驰的脑袋,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想着,小驰果然是单纯,他说什么都信,他在陈驰这个年纪行差就错一步,只怕等着自己的就是万丈深渊,哪有机会给自己犯错,弥补的,不过这些事还是别让小驰知道了,怕他会更自责。
感受着兄长的慈爱,陈驰满是依恋。
“安宁怎么办?要不是我,她也不用面对江少。”陈驰又泄了气,担心不已。
陈致清拍了拍陈驰的肩,“放心吧,没事的,江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吃了她的。”
虽然江勋不是老虎,可在陈驰的眼中,那是比吃人老虎还要可怕的存在,因为江勋真要是吃人,那是不吐骨头的!
看着陈驰变化的表情,陈致清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不由有些好笑,说起来,江勋也没对陈驰做什么,怎么他就吓成这样。
“江少不会对安宁怎么样的,而且安宁她不怕江少。”非但不怕,甚至一点敬畏都没有,这点连陈致清都佩服,他跟在江勋身边多年,是朋友也是上司,敬畏之心早已经深入骨髓,而姚安宁对江勋的态度,客气有礼,再没更多。
陈驰瞪大眼,大声叫了一句糟了,“我没和安宁说过江少,要是她说错了话,得罪了江少怎么办,哥,你一定得帮帮安宁,今天要不是我带安宁来吃饭,也不会有这件事了。”
“好。”陈致清一口答应,他却不觉得姚安宁出什么事,刚才能平安无事,这次也能安然度过,他这个弟弟太小看姚安宁了。
“你和我说说今天和安宁干什么了。”谈完心,陈致清话题一转,说起了正事,和姚安宁凑到一起,一定有什么缘由。
陈驰没多想,就把今天的事说给了陈致清,陈致清听完之后沉思了起来,他乐于见陈驰和姚安宁在一起,不过前提是姚安宁能让陈驰学好向上,而不是把自己弟弟送过去任人利用,他虽然不知道姚安宁究竟要干什么,但叫陈驰过去,是借了他的势,这点是肯定的。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这点他知道,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姚安宁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不介意给点好处,但也是有限度的,好在姚安宁没越过那个底线。
“小驰,你快点长大吧。”陈致清感叹了一声,要是小驰有姚安宁一半的心眼就好了。
陈驰湿漉漉的眼看向自家大哥,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一样,但是看到大哥期许的眼神,一定是他的错觉!
“要不,你先试着独立,自己住看看?”陈致清借着和安宁合作的事想让陈驰彻底搬出陈家,“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阿姨照顾你起居,我就住你隔壁,咱们兄弟做邻居,互相照应。”
陈驰不想看到大哥失望的眼神,咬着牙点头,只不过是一个人生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样正好,他还更自由一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哥就住隔壁,这么想想,其实也挺好,自从和家里闹翻,他也不愿住家里,看着那些人,他怕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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