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士良急道:“你说得倒轻巧,眼下战火都要烧到京城了,没有狄将军怎么办呢?你跟我入宫去解释。”他不由分说,拉着郭逵就出了郭府,直奔大内。
狄青等院门关闭,这才起身靠在床边,嘴角中带分哂然的笑。
他坐在床榻上,直等到黄昏日落时,郭逵这才回转。郭逵进房后,端着饭菜放在桌上,还拿来了两坛子酒。
狄青以为郭逵会说些什么,郭逵却是什么都没问,也没说到了朝廷如何,只道:“狄二哥,今日我陪你……或者说,你陪我喝酒,不醉不归,如何?”
狄青略有诧异,感觉到郭逵有些异样,但终究也没有问什么。二人各自捧起酒坛子闷声喝酒,等两坛子酒喝下去后,郭逵竟又出去拎了两坛回来。
二人喝到半夜,郭逵已很有些醉意,灯光下醉眼惺忪,突然望向狄青道:“狄二哥,我都知道了,原来……唉……”他长叹一声,再不多说什么。再喝了半坛酒,已昏昏睡去。
狄青见状,心中古怪,暗想郭逵白天还不是这样,为何从宫中回来后,就沉默了许多呢?难道说在宫中,赵祯让郭逵受了委屈?可感觉又不像。见郭逵歪歪的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倒在地上,狄青暗自摇头,扶着他起身,将他放在床榻上安置好。
扶起郭逵的时候,触摸到他怀中的那封信,突然想到,郭大哥给了小逵一封信,他是看信后变成这样的?
终于抑制住看信的冲动,狄青只是给郭逵去了鞋子,盖上了被子,然后坐在桌旁喝着酒,想着心事,再过一会儿,也伏案睡去。
第二日郭逵醒来,话也不说,就出去为狄青买了饭菜回转,然后就离开了郭府。狄青装病,依旧不出郭府,等到黄昏时分,听有脚步声到了门前,叩了两下。
狄青知道那人绝不是郭逵,又奇怪这时会谁来,低声道:“请进。”
房门打开,狄青楞了下,下了床榻,起身施礼道:“庞大人,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竟是庞籍。
庞籍见到狄青,脸上露出分微笑,四下看了眼,见房间凌乱,轻轻叹口气,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狄青,你素来沉稳谨慎,这一次,为何要咄咄逼人呢?”
狄青也跟着坐了下来,淡然道:“我若是卧病在房,喝酒浇愁也算是咄咄逼人的话,天下之大,已无我狄青的立足之地了。”
庞籍微滞,半晌才道:“你言重了。”岔开话题,庞籍道:“昨日郭逵已向圣上说明了你和夏相的误会,郭逵说你是因受气而病,圣上听了……对夏竦很是不满,命夏竦三日内,必须上你府中赔礼致歉。狄青,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定要让夏竦下不来台呢?听我一句话,以国事为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好吧?”
庞籍虽为狄青抱不平,但这次前来,倒也抱着让狄青息事宁人的态度。
狄青哂然一笑,“这么算了?夏竦没来,怎能就算?”
庞籍为难道:“狄青,你这是何苦,你素看大局,为何执着在一角呢?”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有心无力。
他感觉到累了,也感觉到老了,要是十年前,他庞籍也不会这么劝狄青的。
是不是因为,人一老,考虑的就多呢?
狄青霍然站起,一掌就要拍在桌案之上。见庞籍惊慌,那一掌终于缓缓的放下来,转身望向窗外,冷冷寒风中,斜阳随风而走,穿窗而过,落在那沧桑的脸上。
“不错,我素来看大局,这是范公教我的。他说我不知书,让我多读书,可书读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很多事情反倒越来越不明白。我以大局为重,当年我没有杀了夏家父子,让宋军万余英魂尽丧三川口。我以大局为重,对韩琦、任福一忍再忍,结果导致数万宋军死在三川口。我以大局为重,出使契丹,镇守河北,丢下了西北战局,结果定川寨又死了万余宋军,种世衡死在细腰城,以大局为重的范公已被赶出了京城。”霍然转身,夕阳余辉耀在狄青的双瞳,光芒如火,“庞大人,你告诉我,那死的近十万宋军,死在边陲的一帮英雄好汉,无辜被贬的范公,该以什么为重?”
庞籍神色黯然,垂下头来,无话可说。
“不错,我狄青是莽夫,出身行伍,我懂得不多。可我知道谁都命都只有一条,谁有没资格轻贱别人。这话我当年对韩琦说过,这些年过去了,我依旧这么说。我以大局为重,死里逃生后,知道岭南有难,就赶回京城希望尽绵薄之力,可他们是否以大局为重?我狄青多年拼死,刀口闯关,解百姓之危难,难道就为了让他们说一句,区区一个赤老,怎配那种风光?我狄青不配,他们可配?”
庞籍身躯颤抖,想说什么,可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狄青越说越是激愤,咄咄的望着庞籍道:“庞大人,我听说这次岭南有乱,你第一时间推举我狄青出战,我谢谢你的器重。可我若带兵出战,那些士兵如果问我,狄青,你就算身在高位,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赤老,那他们舍生忘死,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回来了。再也见不到父母,再也见不到见到妻儿,再也见不到兄弟,他们在别人眼中,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赤老的称号?庞大人,你书读得多,你口才好,你能告诉他们,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吗?”
庞籍缓缓站起,身躯颤抖,脸色歉然道:“你说得对。我这次不该来的。”
狄青长叹一口气道:“不错,你的确不该来。在那些不是赤老的人眼中,我狄青不识抬举,不能以大局为重,可我要问他们,他们要面子,难道我狄青就不要脸?好吧,这次,我就不识抬举,他们的大局是保荣华富贵,保江山稳固,他们若喜欢,自己去平乱。我狄青的大局就是一个人,那就是杨羽裳。她当年对我说,狄青不该受那些人的轻贱。我狄青可以一无所有,我狄青可以死,但我答应过杨羽裳,此生再不会受别人的轻贱!就算我明日被贬,就算我被刺配三千里,就算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若不见夏竦给我认错,我不领军!”
庞籍点点头,腰背略有弯曲,似已不堪重负。许久后,他才道:“我知道了。你说得对,错了就错了,找多少借口都一样是错了。错了就错了,错误一定要要犯错的人弥补才行。”他望了狄青许久,又是点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又缓缓的带上了门。
狄青一腔愤怒发泄了出去,浑身突然空空荡荡,缓缓的坐下来,嘴角带分哂然的笑,“可谁肯承认自己错了呢?”
狄青呆呆坐在房中,郭逵推门走进来,手中还是拿着两坛酒。郭逵方才就在屋外,已听到了一切,他像有千言万语,可他只是说道:“狄大哥,我陪你喝酒?”
狄青点点头,拿过那坛酒喝了几口,只感觉口中满是苦涩的味道。
二人喝着闷酒,到了深夜时,郭逵又是醉眼迷离,突然房外有人敲门。
郭府也没什么可偷的东西,再加上街坊百姓都对郭家很是敬重,郭逵粗心大意,院门素来虚掩。来人显然从院门直入到了房前。
狄青、郭逵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惑。
庞籍都走了,这时候,还会有人来此?难道是夏竦前来认错?可夏竦那样的人儿,只怕打死也不会向狄青认错,不然他以后怎么能在文武百官面前抬起头来?
狄青见郭逵已有八分醉,只能自己起身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一溜月色出照下来,落在房前那人的脸上,狄青见了,吃了一惊,失声道:“圣上?”眼前那人,神色肃穆中带有忧愁,隐有无上的威严,赫然就是大宋天子赵祯!
狄青从未想到过,赵祯竟然亲自到了郭府!
月色清冷,如天边银河般落在了二人的之间。
赵祯神色复杂,见狄青要施礼,说道:“免了吧。”他见房中满是酒气,皱了下眉头道:“狄青,你到院中和朕谈谈,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祯这般客气的口吻,狄青倒有多年未曾听到了。点点头,跟随赵祯到了庭院,见阎士良站在院门处,而细心一听,就感觉院墙外有不少细微的呼吸声。
狄青知道赵祯再不像从前,会轻易犯险,这次来到郭府,不问而知,肯定带了许多禁军跟随。
赵祯见庭院正中有张石桌,旁有桌椅,走过去坐下来,示意狄青也坐。
狄青本待推让,转瞬一想,也就坐在赵祯的对面。
赵祯眼中有了分感慨,缓缓道:“狄青,我们又有许久没有见面了。”自从上次回京,张美人无端中毒后,狄青出使契丹。转瞬间,又过了数年。
狄青倒知道,张美人没有死,可一直也病泱泱的没好。他是问心无愧,对于张美人中毒一事,也有些难以想象。他更难想象的是,他和张美人本素不相识,为何张美人要陷害他?
见狄青沉默,赵祯沉吟半晌才道:“其实朕……一直都把你当兄弟的。我们之间,虽没有什么歃血盟誓,可在我看来,很多盟誓,只贵在心诚,而不在形式。”他说的声音很轻,却没有注意到郭逵在房间内,悄然的透过窗子看着他们。听到赵祯这番话,郭逵的眼中,很有分古怪。
狄青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赵祯并未望他,终于还是一言不发。
“朕一直想做个好皇帝,也一直在尽力做个好皇帝。”赵祯喃喃道:“可先有太后,后有元昊,紧接着又来个侬智高,朕心力憔悴。”他说话时,想着大宋的战情,心急如焚。
只是这几日的功夫,岭南的求救信就和雪片一样的飞来。
又有两州被困,又有一州被困,又有将领被杀,又有知州投降……
侬智高连战告捷,宋军每战必败。
如果说西北和北疆的宋军,怎么说也经过战火的考验,那南方的宋军,数十年的和平下,根本已忘记了如何打仗。
大宋在兵制上实行强干弱枝的弊端早就显现,这次确实一次爆发出发。空有禁军百万的大宋,兵力都在北疆、西北,南方的厢军根本无法和侬智高抗衡。
如今侬智高的jūn_duì势如破竹,看情形,大有荡平两广,鲸吞荆湖的架势。
如果再这么下去,不出几月,长江以南就要尽插侬智高的旗帜。
难道说,大宋被契丹割去了燕云十六州、被夏国抢去横山以西、如今又要被侬智高划江而治?
赵祯不甘心,可不甘心有什么用?群臣束手,无计可施。
每次想到这里,赵祯都是心头火起,契丹胁迫、群臣束手;元昊出兵,群臣束手;如今侬智高出兵,群臣依旧束手。这些百官是忠心的,忠心的能和他赵家一起死,但从不想着如何来挽救。
吕夷简死了后,范仲淹被逐,大宋又回复了一潭死水的境地。
到如今,他还是只能信狄青。
有人提出要调北疆防契丹之兵、西北防夏国之军对抗侬智高,可那两地虚空,契丹、夏国趁势而下,大宋江山只怕转瞬就被割得四分五裂……
想到这里,不闻狄青回话,赵祯扭头望过去,见狄青竟在望着天边的明月。那曾经的做事不计后果、粗莽、有些市侩的少年早已不见,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沧桑、忧郁又带分难测的男子。
他现在很猜不透狄青到底想什么。
“狄青,你一定要夏竦认错?”赵祯开口问。
狄青只回了一个字,“是。”他咄咄逼人,还不仅是为自己的缘故。当年元昊伪造信件,投给夏竦,夏竦得到,如获至宝。就是那封信,让范仲淹被逐出京城,让新法夭折。对于这种臣子,他根本不想姑息。
姑息的后果,更是惨重!
赵祯轻轻叹口气,神色诚恳道:“其实朕听了郭逵所言,对夏竦也很是气愤。朕已责令他三日内向你致歉,可他病了,病得很重,根本无法起身。”
狄青冷笑,心道我病他也病?他就算病入膏肓,死前也要来一次。
赵祯道:“朕总不能逼他抱病之身来这里吧,狄青,朕真的不能那么做。”见淡青的月色落在狄青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冷漠,赵祯叹口气,用手示意了,阎士良上前,拿出面铁牌轻轻的放在桌上,上嵌金字,狄青目光掠过,见铁牌上正中镶嵌写着几个大字:“卿恕九死,若犯常刑,不得加责。”那铁牌右上角写着赐给他狄青的,左下角注明年月。而那大字旁边,又写着不少小字,说明这铁券适用之处,一时间难以尽览。
狄青倒知道,这东西叫做金书铁券!
金书铁券又叫丹书铁券,历代都是皇帝赐给臣子的最高许诺。有此凭证诺言,狄青只要不犯谋反之罪,一律免死!
赵祯望着那铁牌,神色复杂,“昨晚我想了许久,特命他们做此金书铁券。狄青,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受制于祖宗家法,很是委屈。朝中崇文抑武多年,那些文臣观念根深蒂固,一时间也难以改变。我想你是怕这次领军后,若胜了,多半有人会诋毁你,朕以此金书铁券为凭,绝不疑你,若败了……”若有期冀的望着狄青,只盼他开口。
狄青终于开口道:“这次出兵,再也不能败了。”赵祯连连点头,神色期盼。狄青又道:“大宋连折多仗,我若再败,宋军绝无斗志。只怕他们打过长江、直逼汴京,也是大有可能。”
赵祯脸色微变,手都有些发抖。
狄青又道:“我若出兵,只求一胜,兵败自死。”
赵祯急道:“狄青,何出此不详之言呢?”
狄青淡漠笑笑,突然想起武英临死之言,缓缓道:“身为武将,为国尽忠,兵败当死,何须多言呢?”不望那丹书铁券,狄青站了起来,只望明月道:“圣上若让卿若出兵,青只有两个要求。”
赵祯忙道:“你尽管说。”
狄青道:“圣上当礼遇臣子,让天下禁军知道,武人并非卑贱无地。若非如此,臣只怕武人心寒,难以尽心一战。”
赵祯沉默片刻,说道:“朕知道如何去做。那第二个要求呢?”
狄青道:“朝廷素来以文制武,难免兵调不灵,臣若出兵,定当总领用兵大权,旁人不得指挥。”
赵祯犹豫许久才道:“朕可应承你。”
狄青道:“只要圣上能做到这两点,臣明日早朝,请领军平南。至于这金书铁券,圣上就收回去吧。”
赵祯忙道:“你留着无妨。”见狄青终答应领兵,赵祯心中欣喜,又看天色已晚,放下金书铁券,告辞离去。
狄青枯坐在庭院中,静静的望着那天边的明月,明月也在看着他,直至天光发白后这才起身洗漱,收拾利落后前往宫中。
到了文德殿后,文臣早聚,有几文臣见狄青站到一旁,低声议论道:“等一赤老,竟这般架子。”他们这几日一直在等狄青,不想狄青托病不来早朝,这些人早有怨言。
狄青听了,淡漠笑笑。远望庞籍、欧阳修等人低声议论,时不时的向狄青看来,狄青也不放在心上。
有宫人唱喏,天子驾到,百官肃然跪叩,等起身后。赵祯见群臣似有千言万语,径直说道:“朕今日早朝,就议平定岭南一事。朕意已决,准备升狄青为枢密副使,总领平南事务。若有军功,再行封赏。”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狄青以行伍、黥面之人,能入两衙荣升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已是大宋少有的事情,而如今才一回京,就能得入两府,那真的是大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狄青眼下入主枢密院,若一战功成,再赏的话,不就是枢密使了?想大宋就是名将曹彬在时,都没有这般礼遇。而大宋自太祖以来,素是以文制武,圣上这次传旨,狄青不被钳制,直接负责调兵遣将,实在是打破祖宗家法的举动。
群臣反对。
可反对均在心中,群臣久在朝堂,知道朕意已决四个字的分量。赵祯开口就是这四个字,就已表明态度,若有人反对,那好,谁反对谁去平叛!
谁也不想去平叛。
赵祯见群臣默然,缓缓的点头道:“既然众卿家没有异议的话……”他拖长了声调,环望群臣。
有谏官上前道:“圣上,祖宗家法有云,武将不得独掌军令。臣以为,宜派狄青为副手,再派一文臣总管岭南一事为宜。”
群臣听了,均是点头赞同。
狄青不知道那谏官是哪个,可知道朝廷这些年来,只是不一样的面孔,素来一样的腔调。他也不出声,只是冷冷一笑。
赵祯瞥见狄青的冷笑,心头微颤,叱道:“那派你在狄青之上吗?”
那谏官诚惶诚恐,倒还有自知自明,忙道:“臣不够资格。”
赵祯环视众人,问道:“众卿家意下如何呢?”
众人感到赵祯的怒意,察觉狄青的冷意,一时间惶惶不敢多言。庞籍终于上前道:“启禀圣上,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臣以为,狄青身为武将,用兵之计素来常人难测,若派人协助或者指挥,均难体会狄青用意。如难以一统号令,不利于战,臣认为,还是让狄青专任为好。”
赵祯缓缓点头,轻舒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狄爱卿,不知你何时启程呢?”昨晚他回转宫中,案边又到了几十道奏折,早就心急如焚。
狄青终于上前施礼道:“救兵如救火,臣请今日出兵。”
赵祯大喜,说道:“好,那祝狄将军马到功成。”以眼色示意群臣,群臣见状,纷纷上前恭贺。有恭祝狄青一战得胜,有贺喜狄青入主两府。
众人表面虽是一团和气,可心中总感觉别扭不满。
这时文彦博到了狄青的身边,笑言道:“狄大人这次得入枢密院,人逢喜事,这脸上的涅文都有些发亮了。”说罢又笑,像是玩笑。
群臣均笑,可笑声中,隐带嘲弄之意。
狄青冷冷的望着文彦博,盯得文彦博浑身不自在,半晌后才道:“文大人若是喜欢的话,我可免费帮你刺上几行。”
文彦博笑容僵住,尴尬无地,却不知如何反驳才好。群臣的笑容也凝在脸上,一时无言。
赵祯龙椅上见到,暗自皱眉,半晌道:“狄卿家,你若是不喜涅文,大可洗了去。”
狄青回道:“涅文可洗去,可有些东西刺在心头,很难洗了去。圣上,臣要出战,先行告辞。”说罢转身就走,到了方才几个说他赤老的文臣前,狄青陡然止步。
那几个文臣知道不妙,见赵祯脸沉似水,忙作揖,七嘴八舌或称狄大人,或说狄将军,或有谄媚的直接称呼枢密副使大人,都祝狄青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狄青仰天一笑,大声道:“枢密副使大人?嘿嘿,不过一赤老矣,何敢劳几位大人这般礼遇?”说罢大踏步离去,可那笑声激荡,回旋不休,卷起落叶风雨,渐渐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