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道:“属下当全力去找,眼下人手充足,狄将军,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狄青点头,知道自己就算亲自去找,也不见得有用,不如径直等候消息,再做下一步的决定更好。
韩笑早就传令出去,一时间酒楼的伙计、厨子、伙夫、帐房什么的都被派出,全力寻找郭逵的下落。
狄青坐在酒楼中,形如石木,心中翻来覆去的只转着两个念头,“郭逵是生是死?谁杀了杨家满门?”
可任凭他想来想去,终究得不到答案。
天微明,狄青双眸满是红丝,已一夜未眠。消息源源不绝的传来,却没有一个有用。郭逵一直没有回转郭府,竟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到雄鸡高唱,第一缕阳光照入酒楼的时候,狄青遽然而惊,心中一阵大痛,暗想这久没有郭逵的下落,难道说他……
狄青不敢再想下去,已等待不得,起身要出酒楼亲自去找。韩笑一旁见到,知道劝也没用,望着狄青的背影也是满脸的焦急。
就在这时,有人跑了过来,满头是汗,低声在韩笑耳边说了两句话,韩笑一惊,忙叫道:“狄将军,有郭逵的消息了。”
狄青本已走远,闻言快步回转,急道:“怎么样?”他甚至不敢问郭逵是生是死。
韩笑眼中满是怪异,说道:“据我们的人确切的消息,郭逵昨晚闯入西夏使馆,被夏人所抓!”
狄青吃惊道:“他怎么会去那里?”知道韩笑也没有答案,狄青立即道:“韩笑,你跟我前去!”
韩笑提醒道:“狄将军,那里是夏国的使馆,我们去可以,但是……会麻烦无穷。”
狄青不语,锁紧眉头,却已出酒楼上马,向夏国使馆行去。他何尝不知道韩笑的意思,他狄青向来主战,眼下又是议和的敏感时期,若再得罪了夏国的使馆,不用夏人如何,只怕宋朝百官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但现在,他还能什么别的选择?
狄青马快如飞,不多时已到了夏使馆前。这时日上三竿,路上行人渐多,见狄青如此驰马,都不由议论纷纷,有的人已认出是狄青,更是窃窃私语。
狄青到了使馆门前,翻身下马,才要上前,有守使馆的两兵卫拦阻道:“做什么的?”狄青虽急,但还控制住情绪,说道:“狄青请见夏国使者没藏讹庞大人。”
兵卫听到狄青的名字,骇了一跳,慌忙进使馆禀告。
有不少百姓闻讯赶来,在旁围观,指指点点,不知道狄将军急冲冲的来这里做什么?狄青在门外等候许久,那侍卫这才优哉游哉的出来,道:“不见!你请回吧。”侍卫虽故作悠闲,可神色明显很是戒备。
狄青一听,就知没藏讹庞有鬼。郭逵被这些人所抓,生死不明,杨家满门被杀,难道就是因为他狄青和没藏讹庞冲突,这才导致没藏讹庞痛下杀手?狄青想到这里,如何能忍得住,冷笑道:“我想见他,由不得他不见!”
举步前行,那两个兵卫才待拔刀,可见到狄青一扬眉,立即闪到一旁。在夏人心中,狄青其实和煞神无异,他们听过太多狄青的传说,如何敢和狄青交手?
狄青才入了使馆,就听到“呛啷呛啷”响声不绝,对面冲来了十数夏人,手持利刃已挡在狄青的面前,为首一人,神色彪悍,喝道:“狄青,你做什么?这里是我大夏在宋的使馆,就算你们两府中人,要见我们使者,也要通传,你可知道闯进来的后果?”
狄青笑笑,“那麻烦你给我通传一下。我要见没藏讹庞。”
那人厉声道:“我若不传呢?”
狄青笑容变得雪一样的阴冷,“你可以试试!”他若是大声呼喝,那人说不定嗤之以鼻。偏偏就这平静的的语调,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正僵持时,门外有人道:“狄青,你在做什么?”有几人走进了庭院,为首一人,双眸如豆,正是御史中丞王拱辰。王拱辰身后跟着几人,均在望着狄青,神色很是不以为然。
狄青皱了下眉头,回道:“我要见没藏讹庞。”
王拱辰道:“胡闹,你为何要见没藏使者?”
狄青正心烦意乱,闻言冷讽道:“我要见谁,似乎不用向王大人交代吧?”
王拱辰暗自恼怒,心道就算夏竦都被我参出了京城,你一个狄青,竟然对我如此无理?原来昨日朝中王拱辰参了夏竦一本,等退朝后,王拱辰再次请见赵祯,连番请求将夏竦从两府名单除去,赵祯本就开始怀疑范仲淹的建议,终于被王拱辰打动,也不再和范仲淹商议,直接改任杜衍为枢密使,将夏竦派往京外任职。
杜衍身为两朝元老,已年过花甲,其实和章得象仿佛,均是循规蹈矩之辈。在赵祯看来,如此一来,奸邪尽去,有老臣撑腰,有范仲淹等人锐改,再无别忧。而在王拱辰看来,这是他在变法中已力拔头筹,成功的成为了变法的中坚力量。
王拱辰为人善于经营,就入晏殊所言,见吕夷简倒台后,就想着示好范仲淹。是以眼下虽还恼怒狄青的顶撞,但知道狄青是范仲淹的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和狄青翻脸。
就在此时,讹庞没藏终于从房中走出,笑道:“原来是中丞大人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呢?”他看也不看狄青,只说道:“王大人,里面请。”
王拱辰一喜,也顾不得理会狄青,笑道:“讹庞大人请。”昨日没藏讹庞发怒离去,宋百官惊悚,只怕和谈破裂,西北又要陷入无穷尽的战乱中。王拱辰得知没藏讹庞没有立即离去,因此今早赶来,想再议和谈一事。见没藏讹庞和颜悦色,王拱辰只觉得事情很有转机。
不想王拱辰才要举步,就听狄青道:“没藏讹庞,你站住!”
王拱辰微恼,没藏讹庞这才望向狄青,洋洋得意道:“这不是狄将军吗,你找我何事呢?难道昨日长街所谈,狄将军已有了决定吗?”
狄青不理没藏讹庞的挑拨,凝声道:“你先把郭逵交出来再说。”
王拱辰等人摸不到头脑,没藏讹庞哈哈笑道:“真是笑话,郭逵又不是小孩子,你交给我看管了吗?你怎么会向我要人?”他自以为回答得得体,狄青立即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没藏讹庞知道郭逵这个人,韩笑消息无误。
上前一步,狄青长吸了一口气,再问道:“你交是不交?”
没藏讹庞斜睨了王拱辰一眼,似乎有了底气,嬉皮笑脸道:“我若是不交你能如何?”话音才落,只听“呛”的声响,一把刀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刀光清冷,寒了春的暖意。
众人神色均变,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根本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见到狄青抽刀,过了护卫,已制住了没藏讹庞。
狄青双眸红赤,盯着没藏讹庞道:“你再说一声不交,我就砍了你脑袋!你现在,交不交郭逵出来?”
没藏讹庞僵硬当场,迦叶王也是一凛,竟也来不及阻挡。
王拱辰见状,急喝道:“狄青,放下刀来!”他身后有一人文官的打扮,也跟着喝道:“狄青,住手,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人越众而出,就要去扳狄青的手。
狄青只是一摆手,那人已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迦叶王语带威胁道:“王中丞,你们是来议和还是来杀人的?你们挟持我国使臣,这样下去,和谈一事再无可能!”
王拱辰心中凛然,厉喝道:“狄青,还不放下刀来?你再敢这般肆意妄为,你信不信我向圣上参你一本,斩了你?”
狄青哂然笑笑,不理王拱辰,缓缓道:“我数到三,再不见郭逵,肯定有一人脑袋落地了。一……”
“狄青!”王拱辰上前一步,可见狄青眼中的杀机,单刀的寒气,竟不敢再斥。
“二……”狄青淡淡道。阳光落在单刀上,泛着冰冷的光芒,映着那沧桑的脸庞。他一定要先救出郭逵,他不理其它。
在这一刻,郭逵的生死比什么都要重要。
没藏讹庞瞥见狄青满是杀机的脸,终于慌了神,叫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郭逵带出来?”
有兵卫急冲冲的跑进内堂,不一会的功夫,已带了郭逵出来。
狄青见郭逵灰头土脸,脸上血迹未干,但还活着,轻轻的舒口气。郭逵见到狄青,激动道:“狄二哥。”
迦叶王一挥手,已让兵卫将郭逵松绑,郭逵到了狄青的身边,已明白了一切,心中不安。迦叶王冷冷道:“王中丞,郭逵昨夜潜入这里,被我们所擒。我等还没有禀告你朝天子,狄青就再来威胁我国使者,肆意妄为。此事我定当禀告我主,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们个解释?”
王拱辰脸色铁青,瞪着狄青道:“狄青,人要到手了,你还不放人吗?”
狄青只是望着郭逵道:“我知道你肯定能给我个解释。”
郭逵立即道:“狄二哥,我追着那凶手到了这里。结果他们说我擅闯使馆,不让我搜,就是那人击败了我。”他伸手一指迦叶王,神色冷峻道:“你等着我。”
迦叶王昨晚擒住郭逵,可也被郭逵伤了一刀,虽是不重,但见郭逵这般神色,心中发冷。他看得出,郭逵身为郭遵、狄青的弟弟,很有雄心。被这样的一个人挂记,无疑是件头痛的事情。
狄青闻言,低声问,“你见到凶手什么样子了吗?”郭逵不答,只是缓缓的摇摇头,低声道:“但我可以肯定,那人翻墙到了这里。”狄青盯着没藏讹庞道:“你为什么要杀杨家满门?”
没藏讹庞一怔,叫道:“什么羊家牛家,昨天这混小子闯进来,就说我们窝藏凶手,结果打了一架。今日你又冤枉我杀了杨家满门,我有什么本事杀人家满门?”
狄青目光定在迦叶王拈花的手上,说道:“你没有本事,但有一人有这种本事。”迦叶王的手指可以拈花,也能捏裂刀鞘,不也能捏碎杨念恩的喉结?
迦叶王道:“狄青,你莫要无理取闹。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和谈,这才编造我们的是非。王中丞,你们必须给我们个解释!”
王拱辰早就气得不行,心中早问候了狄青的祖宗,但无可奈何。被推倒在地那文官也是愤愤然叫道:“狄青,你真的要造反吗?”
狄青霍然扭头,怒视那文臣道:“杨念恩一家上下十三口被杀,郭逵追踪凶徒到此,被夏人阻挠关押。我来要人,有何过错?杀人偿命,若没藏讹庞真的杀了人,天王老子叫,我也不会放过他。”
刀锋一寒,狄青逼视没藏讹庞道:“现在,我数到三,你若不交出凶徒,你知道什么结果!一!”
众人均凛,迦叶王陡然上前,手若拈花,已拿住狄青的刀背。
方才狄青身形如电,这刻迦叶王是飘忽如叶,动作之快,让人惊诧。刀背被拈花之指一沾,有如毒蛇被捏住了七寸,光芒顿失。
转瞬间,光芒再炙,狄青出刀。横行刀横行无忌,岂是能被人轻易束缚?
迦叶王爆退,胸襟已被刀锋划破,再慢一分,只怕要开膛破肚,不由脸色剧变。狄青带着没藏讹庞已退后一步,说道:“二……”
众人大惊,知道在这天底下,已再没有人能救没藏讹庞的性命。没藏讹庞双腿打颤,裤裆已有水迹,大叫道:“狄青,真的不关我的事。你他娘的别杀错了人!”
“三!”狄青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单刀一扬,没藏讹庞吓的双眼泛白,竟然晕了过去。
“呛”的声响,狄青已收到回鞘,对郭逵道:“我们走!”他和郭逵并肩走出了使馆,无一人敢拦。
所有人都诧异非常,见方才狄青那般声势,看样非要杀了没藏讹庞不可,没想到狄青居然放过了没藏讹庞,狄青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狄青走出使馆时,心中想到,“凶徒不会是没藏讹庞,他若真的杀了人,生死关头,表情不会那么激愤委屈。可凶徒若不是没藏讹庞,谁会杀了杨念恩一家?”
长街繁华,心情寥落。狄青到了长街上,不由一怔。无数百姓堵在使馆之外,见狄青出来,静悄悄的分开一条路。
狄青心中奇怪,暗想他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候有个虎头虎脑的百姓壮着胆子上前,施礼道:“狄将军,要打吗?我们怕你人手不过,过来看看。”
狄青蓦地明白过来,原来百姓见他怒气冲冲的杀来,只以为他要对夏使开战,这才蜂拥过来帮手。
虽在庙堂上,狄青不容于百官,可在百姓眼中,狄青才是大宋的希望!
明白了百姓的心意,狄青心中感动,可无以言表,只是深深一礼道:“多谢父老乡亲们,只是这次是狄某的一时冲动,行事不妥,你们请回吧。”说罢大踏步的离去,百姓们议论纷纷,终于三三两两的散了。
狄青、郭逵、韩笑三人回转到郭府后,就有人来通传消息。韩笑听了,转告狄青道:“狄将军,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杨念恩这段日子来,并没有和任何人结怨。其实杨老丈为人不错,很多人又知道杨姑娘和狄将军的事情,对杨老丈颇为尊敬,不应该下这等狠手。如今没藏讹庞也不像幕后主使,那凶手的动机,很让人疑惑。眼下杨家灭门一事已传了出去,开封府已在调查此事。”
狄青呆坐在椅子上,良久无言,似乎在听,又像是全然没有听见。
郭逵见狄青凄凉的样子,心中内疚,说道:“狄二哥,这次是我牵连了你……”
狄青摆摆手道:“不是你牵连我,而是我连累了你。对了,你为何追凶手到夏使馆呢,说来听听。”
郭逵道:“昨天白天你去面圣,我记得你的吩咐,就去杨府找小月。不过军营有事,我到黄昏的时候才赶到了杨家。杨家大门紧闭,我敲了很久,小月才来开门。她开了门后,我就问他找狄二哥你究竟什么事?她突然变脸道,‘谁找过狄青,你认错人了吧?’当时我很是奇怪,但坚持没有认错,我还因此,几乎和她吵了一架。”
韩笑一旁听了,沉吟道:“我只怕那时候,已有凶徒控制了杨老丈,小月只怕杨老丈受害,这才执意说没有找过狄将军。”
郭逵一拍脑袋,懊丧道:“我若真的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当时我哪里想到过会有这么凶险。我只记得小月脸有些苍白,还问她病了没有。见她一味坚持说没有找过狄二哥,我也来气了,当下就走了。可没走多远,感觉总是不对,则这折返来看……”脸上露出惨然的表情,郭逵愧疚道:“结果我没有到杨府门前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我推门不开,就翻墙而入,发现小月死在侧门后。当初夜也黑,我依稀见到一道人影翻墙而出,我就追了出去,结果就追到夏使府里面,我一直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我才入夏使府,就被那帮人发现,我当时愤怒非常,让他们交出凶徒,可他们一无所知的样子,反斥责我擅闯使馆,后来就打了起来,我被围攻,又被迦叶王偷袭,结果就被抓了。后来,你就赶到了。”
郭逵说完,心中忐忑,见狄青木然的坐在那里,郭逵道:“狄二哥,这件事我会和圣上说明,你不用太过担忧。”
韩笑一旁道:“狄将军擅闯使馆一事,可大可小。就算刀逼没藏讹庞,也可推说查案。但顶撞了王拱辰,只怕他们会向朝廷参你一本。”他在夏使馆时其实就觉得不妥,但知道那时候说了也是没用,更何况,他内心也对王拱辰等人不满的。
狄青淡漠道:“哼,我就算不顶撞他们,难道他们就会说我的好话吗?不会的,这矛盾早深,除非我……”没有再说下去,狄青道:“从夏人的反应来看,眼下凶徒逃到夏使馆有两种,第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真的不知道此事,那人引小逵过去,不过是栽赃嫁祸,转移视线,甚至有可能他的用意是……借我出手,引发两国的冲突。如果这样,这凶徒用心险恶的可怕。”
郭逵脸色铁青,越听越惊。暗想真的如狄青所说,那可闯了大祸。
狄青又道:“不过这议和一事,暂时不会有变,因为我早听说契丹不知为何,和夏国交恶,开春时分已移兵向西,准备和元昊用兵。元昊不想两面受敌,肯定还是想要议和了。”他看出郭逵的不安,是以安慰,顿了下,狄青又道:“第二种可能就是没藏讹庞向我报复,但我今日来看,这可能性反倒不大。对了,小逵,你当时没有见到凶徒的面,但你见那人的背影,可像迦叶王吗?”
郭逵略作沉思,摇头道:“不应该是迦叶王,那人从背影来看,远比迦叶王要壮硕。”脸上露出分古怪之意,郭逵道:“我追那人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人像个锤子。”
韩笑目光闪烁,缓缓问道:“像个锤子是什么意思?”他若有所思的向狄青看了眼。
郭逵皱眉道:“他每跑一步,都如同锤子凿地,一顿一顿的。虽好笑,但跑到很快。”
“像个锤子?”狄青脑海中宛若有道电光闪过,已想到当初曾听赵明说过,那去香巴拉的历姓商人,就像个锤子。他向韩笑望去,目光中也隐有深意。
难道说,那历姓商人和郭逵所见的是一个人?那历姓商人是凶手?可历姓商人为何要对杨家下手?这中间,根本没有半分联系呀?
狄青心绪繁沓之际,听韩笑道:“狄将军,我总觉得,那凶徒和杨老丈应该非常熟悉。我们若找凶徒,应该从这方面下手。”狄青疑惑道:“你为何这么说呢?”
韩笑道:“我手下去杨府查探,并没有发现太多的线索。不过他们见到桌面上有两杯茶,茶壶中泡的茶叶是茶中极品龙团茶。”
郭逵不解道:“那又如何?”
韩笑道:“龙团茶乃茶中极品,杨老丈以这种茶叶待客,可见他知道那客人很是尊贵,也可以推测凶徒和杨老丈之间,本很熟悉。”
狄青心头一亮,但不知为何,一颗心总是忐忑难安,似乎想到什么关键所在。但在关键所在,又是他怕想的!
韩笑道:“狄将军,眼下我有几个建议。”他见狄青木然而坐,知道狄青心乱,可他还担忧狄青,忍不住的提议。
狄青疲惫道:“你说吧。”
韩笑提议道:“眼下当务之急有几件事,可请郭逵兄弟去面圣,先说明今日的原委。避免朝廷对将军不利。”郭逵立即道:“好,我马上去做。韩笑,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入宫了。”见韩笑点头,郭逵立即出发。
狄青其实对这个并不放在心上,暗想眼下的罪名,最多是个削职刺配,那又能如何?但知道二人是一番好意,也不阻拦。
韩笑等郭逵走后,说道:“狄将军,我们现在可以兵分三路,一路去查杨老丈的熟人,从这方面入手。另外一路监视夏使馆的动静,毕竟我总觉得,他们说不定参与其中。第三路就是去杨府借杨老丈发丧之名,看看开封府是那面有什么线索……”
狄青点点头道:“好,那我去杨府。”他才待起身,韩笑已道:“狄将军,我建议你留在府上就好,眼下你不宜有所行动。”
狄青望了韩笑良久,终于坐了下来道:“好,那你派人去办吧。”他知道以自己眼下的心境,极可能再次和别人冲突,韩笑让他等候消息,也是为他着想。狄青心乱如麻,也正想整理下思绪。
他呆坐在府中,一直坐到黄昏日落,再又坐到夜深人静。
夜也深,汴京繁华落尽后,重归宁静,可狄青脑海中有如天人交战般,最想知道的几个答案是,如果那凶手真的是那历姓商人的话,他为何要杀杨念恩?如果凶手不是那历姓商人,又会是哪个?这次凶杀一事,究竟和他狄青有没有牵连?
正沉吟间,有脚步声响起,狄青抬头一望,见到韩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孩童。那孩童满脸的污秽,衣衫褴褛,倒像个乞丐。
韩笑带这孩子来干什么?狄青心中奇怪。韩笑知道狄青疑惑,开门见山道:“狄将军,这孩子执意要见你,说要将一封信亲手交给你。他说……这信的内容,和杨家有关的。”
狄青微凛,霍然站起,望着那孩子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杨家的事情,信是谁给你的?”
那孩子还流着鼻涕,闻言抽了下,递过一封信道:“有人给我一两银子,让我把信给你。他说有人若不让我进来,就说信和杨家有关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人我也不认识。”
狄青见那孩子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再追问,接过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剧变。
韩笑只觉得那信纸信皮均非寻常民间所用,正琢磨信是谁写的,见狄青脸色有异,急问,“狄将军,你怎么了?”
狄青身躯晃了晃,脸色清白,按着桌案,像是没有听到韩笑的话,只是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那一刻,狄青的眼中满是惊骇、不信,其中还带着几分彷徨和迷惘……甚至,还有些伤心欲绝!
韩笑很少见到狄青有如此的神色,那一刻心中只是在想,“信中写的是什么?”不待再问,听狄青已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凶手……真的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