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风起,古城秋浓。繁霜覆盖的陵道高城处,有胡笳声声,不知哪里传来歌声阵阵,嘹亮激昂,惊碎了寒川、喧嚣了连营,有孤雁惊飞,振翼高飞在千里碧空,掠过那不再孤单的羊牧隆城。
羊牧隆城的城守府内,狄青听到雁鸣歌声,抬头望了眼,转瞬伏案公文,眉头微锁,鬓角白发有如秋晚凝霜。
泾原路大捷,收复故土,大宋边陲将士无不慷慨激昂,群情振奋,只等狄将军一声令下,众人马踏横山,再战夏军。
狄青却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听闻消息,如今没藏悟道总领西夏横山防务,调山讹严防死守横山一线,宋军要过横山,岂是那么容易事情?狄青泾原路告捷后,不敢懈怠,积极备战防元昊反击,更是早早的将待命之士派出,打探夏军的动静。
这些日子来,狄青除了安抚城中百姓,更是祭奠了战死的王珪,城内百姓本已为死去的王珪立下衣冠冢,这羊牧隆城能够坚守数月,孤城不破,皆因王珪之死,激起百姓血性。
待到狄青祭拜之时,羊牧隆城军士百姓,哀喜交加,哀王珪之死,更喜西北终于有了可以支撑战局的将军。
不到月余,狄青已用行动在百姓心中树立起无上威望,这威望,在西北无人能及!
此时的狄青,正在看着西北边陲的地图,深思着下步如何行动……
这时府外有马蹄声传来,须臾功夫,韩笑已入了府中,上前禀告道:“狄将军,羊牧隆城南的夏军悉数撤离了泾原路。三川寨前的夏军也有移兵北归的迹象……这些天来,我军斩夏军近万余,俘获盔甲战马无数……”
狄青点点头道:“穷寇莫追,命我军到三川寨止,依据六盘山地势进行防御,提防夏军反击。命泾原路各堡寨的军民修善工事、积极备战!”
韩笑领命,才待退下,狄青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上次派去沙州的人有消息了吗?”韩笑神色犹豫,道:“狄将军,元昊在沙州敦煌附近埋伏了重兵,还派了野利遇乞镇守,眼下常人根本无法靠近那里,更不要说去打探消息了。”
狄青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让去沙州的兄弟们小心些,伺机行事就好。”等韩笑退下,狄青坐在堂中,暗自沉吟。
原来宋军好水川兵败后,宋廷大骇,不想西北个赐姓家奴元昊竟然两次大败泱泱大国。赵祯急招百官问计,朝堂束手无策。范仲淹上书建议破格提拔狄青前往泾原路坐镇,百官反对,认为狄青这段日子升迁过于快捷,于理不合,赵祯虽一直优柔寡断,但火烧眉毛,听狄青屡战屡胜,为扳回颜面,不再犹豫,立即命狄青总领泾原路事宜,各地州县全力配合狄青的行动。
狄青接管泾原路后,却不着急大张旗鼓,只是暗中将手下七士人马调到了泾原路。有滕子京、庞籍、范仲淹等人全力配合,这才从安远奋起反击,雷霆一击,一口气将夏军赶出了泾原路。
这场战役,狄青谋划很久,但他知道,胜利不过暂时的,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逼的元昊再不能骚扰宋境。他在月余前已上书给赵祯,提出个大胆的想法,就不知道赵祯有没有魄力实施……
狄青正沉吟间,有兵士急匆匆的赶到道:“狄将军,种大人来了。”
狄青精神一震,振衣而起道:“快请。”他不等种世衡进府,已迎了出去。种世衡进来的时候,面带菜色的脸上满是兴奋,见狄青后,一挑大拇指道:“狄青,你小子行,这一仗打的漂亮。”
狄青笑笑,“任重道远呢,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了。”留意到种世衡身后还有一人,那人京官的打扮,耳大唇厚,面容忠厚,但双眸炯炯,隐有肃然之色。
种世衡见狄青目有征询之意,介绍道:“狄青,这是朝中知制诰富弼富大人。”
富弼已拱手为礼,开门见山道:“狄将军,我奉圣上命令,特来找你。路上碰到种大人,因此相携而来。”
狄青心中微动,暗想知制诰隶属两制,听说都是朝中翰林学士充任,此人得圣上吩咐前来,难道说自己上书一事有了结果?忙让道:“两位大人里面请。”
眼下狄青虽总领泾原路战事,但军阶只是秦州刺史。种世衡也因功而升,目前知环州。二人官职虽已不低,但尚在富弼之下。
入堂后,狄青请富弼上坐。富弼摇摇头道:“久闻狄将军威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狄将军有功之人,还请上座。”
狄青倒有些诧异,暗想朝中文官除范仲淹、庞籍等人外,对武将均是倨傲。这个富弼竟然这般客气,实在难得。
见富弼神色诚恳,狄青心系国事,不再客套。众人分宾主落座后,狄青径直道:“不知富大人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富弼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份诏书递给了狄青道:“狄将军,请自行观看。”
狄青接过诏书,展开一览,脸有喜意道:“圣上同意我的建议了?”
富弼点点头道:“狄将军上书言事,所想和圣上不谋而合。圣上心忧西北战情,因此命我来配合狄将军的举动,前往青唐城,便宜行事。”
种世衡一直沉默无言,听到青唐城三字时,精神一振,脸上有分喜意。
狄青轻舒一口气,目光中已有分期望,问道:“那富大人何时方便启程呢?”
富弼道:“军情如火,迟一刻,说不定就会有不少变数。我随时可和狄将军前往青唐城!”
狄青见富弼做事果敢,没有半分文人的酸气,沉吟道:“今日已晚,不如请富大人在城中暂歇一晚,我也做些准备,明日清晨出发如何?”
富弼起身施礼道:“那这一路……有劳将军了。”
狄青回礼笑道:“本分之事,富大人太过客气了。”他命人送富弼前往府邸安歇,回转后,种世衡开口问道:“狄青,圣上真的同意联合吐蕃,共击元昊吗?”
狄青缓缓点头,沉吟道:“前段日子,范公、庞大人,你我均觉得要扼住元昊的攻势,只凭大宋眼下的兵力难能做到。若能联合吐蕃人两路夹击夏国,让元昊首尾难顾,可以杀其锐气。圣上终于同意我等待建议,这次派富大人出使青唐城,去见唃厮啰,说服他们联手出兵,圣上又命我保护富大人,相机行事。老种,若真的能说服吐蕃人出兵,我等进攻夏国的银、洪、宥州,吐蕃人进攻夏国的瓜、沙、凉州。若能成行,无疑等于斩断元昊的两臂,要击元昊,已事半功倍……”
狄青神色已有兴奋,他等待多年,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种世衡一旁撇撇嘴,泼冷水道:“你莫要想的太好了,能不能说服唃厮啰出兵是个问题。说服他们出兵,能不能真如你说的那样,更是个问题。藏人神秘难以捉摸,我甚至怀疑,你去那里,能不能见到唃厮啰,能不能活着回来……”
狄青见种世衡双眉紧锁,嘿然一笑,“老种,你放心好了,我命硬,这些年来,老天都不收我……这次也收不去了。”
种世衡凝望那霜尘满面的汉子,良久才道:“狄青,我有句话想问你……你联合吐蕃要抢沙州、瓜州两地,是为了大宋呢……还是为了别的?”
狄青蓦地沉默下来。
种世衡扭过头去,喃喃道:“赵明虽把地点画了出来,但那里已山崩,地形全改,从原路肯定进不去了。夏军对那附近看守的紧,我们无法接近香巴拉……这么说,如果能和吐蕃人合伙抢回沙州,再入香巴拉就方便很多了。”
狄青突然道:“老种,你看着我!”
种世衡微愕,抬头望向狄青,只见狄青双眸闪亮,目光诚恳。狄青上前一步,沉声道:“老种,我是想去香巴拉,我做梦都想。但这些年来,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你、郭大哥、叶捕头,还有太多太多的人一直为我的事情奔走,我很感激你们。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话……”狄青顿了下,一字字道:“你相信我。我会以国事为重!”
种世衡盯着狄青,半晌才道:“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狄青,你答应过我,全力作战,为西北百姓而战,你做到了。可是我……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这久都没有帮你查出个究竟……我问心有愧呀。”
老汉眼圈有些发红,神色满是歉然,捂住了嘴,忍不住的咳。
狄青反倒笑了,轻轻拍拍种世衡的肩头,“当年先帝穷一国之力,都没有找到香巴拉,你应承下这天大的难事,我就占了你的便宜。老种,一切由命,你不用着急。只要我们攻下沙州,一切事情……自然水到渠成。”他如此安慰种世衡,但究竟能否打下沙州,他其实心中也没底。
种世衡不由笑叹道:“唉……老汉一大把的年纪了,反倒要你安慰。好了,不多说了,你去见青唐要小心。希望你能顺利说服唃厮啰出兵,取了沙州。到时候我们平了西夏,你扬名天下,我也不再用跑来跑去,可以安心做买卖……发大财……”
种世衡神色里满是憧憬,狄青微微一笑,喃喃道:“我其实并不要扬名天下的……”
“那你要什么?”种世衡脱口问道。突然醒悟到什么,住口不语。
狄青并没有回答,只是扭头望向堂外。
已暮色,一秋寒色倚望关山。不知那里胡笳悠悠,勾起天边残月……
残月轻辉,清淡的落在堂前,有如撒下一地的霜愁。
狄青望着残月孤霜,神色瑟瑟,心中只道:“我狄青不要天下,只要羽裳!”
种世衡望着那如刀削、似岩铸的面庞,眼圈忍不住的发红,用衣袖揩揩眼角,喃喃道:“傻小子……”
天明时分,韩笑早已准备妥当。狄青只带了韩笑和几个手下,和富弼出了羊牧隆城,一路奔西而行。
狄青、富弼肩负重任,奉天子之令,悄然出使藏边,要说服唃厮啰和宋军联合出兵,攻打夏国!
如今天下数分,当以契丹、大宋、夏国最强。
不过吐蕃唃厮啰近些年来异军突起,力量已绝对不容忽视。
当年元昊打高昌、击回鹘的时候,本想趁势将吐蕃人地域划入版图,不想遭遇唃厮啰得强烈抵挡。元昊势强,但唃厮啰坐镇青唐城,坚壁清野,凭十万信徒驻兵宗哥河畔,和元昊鏖战近一年的时间,半步不退。元昊粮草不济时,军心动摇,被唃厮啰以逸待劳的反杀,结果导致宗哥河大败。
宗哥河一役,可说是元昊生平少有的惨败,自此后,夏军再也不敢饮马宗哥河,唃厮啰也凭此一役奠定在吐蕃的至高地位。
但随后唃厮啰族内叛乱,归义军曹贤顺投靠了元昊。元昊收瓜州、沙州等地,进一步扩张势力。而唃厮啰平叛之际,无力抢夺瓜州、沙州两地,只能和元昊僵持不下。
眼下唃厮啰控地东至宋秦州、北临夏国、西过青海、南界蛮夷,是西南最强盛的一块势力。
狄青想到这里,已过陇西狄道。
古道长天,萧萧落落。汉家陵道,胡沙飞扬……
富弼一路行来,倒是少说话,入了狄道后,突然道:“狄将军可知道狄道的往事吗?”
狄青摇摇头,有些汗颜道:“我少知书……”
富弼微微一笑,“我听范公说,狄将军少读书,会用兵。其实西北征战,会用兵是要紧的事情,书读得少算不了大事,以后多读读就好,兵用得不好,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狄青见富弼态度谦和,感兴趣的问道:“富大人好像和范公关系不差?”
富弼感慨道:“和范公或许有关系不好之人,但很少是因为私怨。当年我郁郁不得志时,还幸得范公举荐,这才有今日的荣耀。说起来,范公也算是我的恩师了。”
狄青从种世衡口中得知,这个富弼本来是朝中重臣晏殊的女婿,不想还和范仲淹有过瓜葛。心中暗想,能得范公举荐之人,绝对差不了了。
富弼远方碧天沙尘,说道:“狄道本李唐故地,端是出了不少英雄豪杰。除去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不说,想汉时,就曾出过飞将军李广。飞将军功绩难以胜数,命运多磨……但只凭后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一句,就可名垂千古!”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龙城飞将李广,横刀立马,弯弓杀强,终究让胡人不敢小窥中原!
狄青听及这两句之时,也是热血激荡,可他不知道富弼为何会有此感慨?难道因为汉道蒙胡尘之故?
富弼转望狄青,诚恳道:“狄将军,自古‘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诚为憾事。有才有能之人不得志也是常事。范公多次感慨,说狄将军定能成为一代名将,但受制于祖宗家法,一直难以人尽其才……我等每念于此,均是心中难安。”
狄青笑道:“我能从行伍之身到今日的地位,已是侥幸。富大人过奖了。”
富弼摇头道:“狄将军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凭军功而起,怎能说是侥幸?狄将军,范公和我等均对你抱有厚望,只盼你能和飞将军一样,立马横刀,平定西北,叫胡人不敢搅乱中原,还天下安定。我等当竭尽全力助你成事,也盼你莫要妄自菲薄,再取奇功。如今天子振作,要谋国兴,正是你我为天下的大好机会。”
狄青见富弼神色真挚,半晌才道:“狄某当竭尽全力,不负天下之望。”
富弼露出欣慰的笑,换了话题道:“夏人数次攻打宋境,天子震怒,这才一力主战。但听说前些年,唃厮啰本派不空到京城,请太后出兵共击元昊……”
狄青想起不空,转瞬又想到郭遵等人,神色唏嘘。他后来从叶知秋口中得知,不空还曾向太后索要过五龙……
富弼惋惜道:“那时候本是消灭元昊的好机会,可太后当初无心西北,终究导致事不成形。这次我肩负重任,要说服唃厮啰出兵,但究竟能不能成行,心中并没有把握。不知道狄将军……可有什么建议吗?”
狄青犹豫片刻,说道:“富大人,想当年毕竟是太后做主,与他人无关。如今太后已仙逝,往事想必也就淡了。”他眼下之意就是,就算当年唃厮啰被宋廷拒绝,那和赵祯无关,“再说……藏人、夏人交恶多年,积怨由来已久。据我所知,唃厮啰一直……有意瓜、沙两州之地,如今有机会上门,应该不会错过了。”
富弼点点头道:“狄将军所言很对。”心中暗想,“狄青虽是武人,但颇有见解,所想倒和我不谋而合了。”他伊始是因为赵祯、范仲淹提及,才对狄青心有好感,今日一番言论,倒让富弼对狄青的见识另眼相看。
如今宋、夏交兵,生意断绝。若想行商之人,多是从秦州出发、经狄道、奔青唐城。或和藏人、或和西域商贾进行生意交往。一路上商贾如织,颇为热闹。
因有韩笑随行,狄青不用过多费心,带富弼取道向西,在途并非一日。这一日秋日正悬,远处青山蜿蜒,大河如带,目光尽处现了一座大城。
韩笑不等狄青询问,已道:“狄将军,那条河就是宗哥河,前方的城池叫做宗哥城,是吐蕃人的枢纽要地,亦是经商之道。过宗哥城再赶一天的路程,就能到青唐城了。”
狄青抬头望天,建议道:“富大人,天色已晚,我们今日稍微歇息下,明日再出发如何?”
富弼虽是心急,但毕竟是文人,从京城远赴边陲,再入吐蕃境内,很是疲惫。见狄青这般说,知道狄青是为他着想,担心他身子吃不消,心中感激,当下应允。
富弼这次出使吐蕃,因是秘密行事,狄青也不张扬,让韩笑在城中找了间客栈。客栈简陋,三教九流混居。客栈中满是刺鼻的气味,能喝的东西只有两件东西——黑如墨汁的酥油茶和呛鼻辛辣的青稞酒。
狄青头次来到藏人的居住地,倒是第一次喝酥油茶。茶一入口的时候,几乎吐了出来。那茶浓腻如油,不知是甜是咸,极有异味。反倒是富弼坦然自若,一口口的将酥油茶喝了下去。狄青有些诧异,问道:“富大人,你喝过这东西吗?”
富弼摇摇头,含笑道:“入乡随俗,既然没有选择,就要适应,这些算不了什么。其实我也苦过,不过呢……终究没有范公苦。”
狄青奇怪道:“范大人怎么苦了?”
富弼端着茶碗,回忆道:“听人说,范公前往应天府求学时,过得极为贫寒,整日熬粥充饥。天冷之时,将冻粥划为四块,早晚各食两块……”
狄青记得郭遵曾对他讲过此事,回忆前尘,念及郭遵,心有伤感。
富弼又道:“我自觉不如范公,但尽力向他看齐,若是这点苦都吃不得,那真的不要来藏边了。酥油茶虽有异味,但是对强壮身体很有帮助的。藏边苦寒,因少菜蔬,藏人才从茶叶中汲取养分,强身健体。要是狄将军一人,此刻只怕早就见到了唃厮啰,我拖累了你们的行程,还指望这酥油茶帮帮我呢。”
狄青见富弼感慨中带着倔强刚毅,心下敬佩,点头道:“若朝中均是富大人这般想,我朝何愁不兴呢?”话题一转,笑道:“不过我倒还是想喝喝酒了,富大人,我出去先看看……”
狄青出了住所,到了客栈的大堂,冲鼻而来就是茶奶、香烛和烈酒参杂的气味。狄青寻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叫了烈酒和羊肉,望着门口的方向。
每到一处,狄青习惯坐等韩笑的消息。天色已黑,堂外燃起篝火,噼啪地作响。
火光明耀下,众人呼喝拼酒,堂中嘈杂非常。狄青见状,倒想起当年兄弟们的喝酒的情形,神色萧索。突闻门前有脚步声起,狄青抬头望过去,见到韩笑走过来,突然神色微变。
韩笑正待向狄青说些什么,见狄青表情古怪,不由道:“狄……大哥,什么事?”他不现身份,就和狄青以兄弟相称。
狄青霍然起身,低声道:“等等。”他身形一闪,已到了客栈外。客栈外正有两人经过,见狄青鬼一般的出现,骇了一跳,退后了两步。
狄青一瞥之间,见那两人一个书生的打扮,另外一个人更像是个书僮,无心理会,向客栈右方望去。只见到长街寂寂,有火光闪耀,路的那头,并没有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