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塔中学围墙倒塌,除了照门的老头和办公室留了一人值班,邓怀东带走了镇机关的全部工作人员。
郭小洲自下车后,别说欢迎仪式,就连茶水都没有喝一杯,衣服还淋了个透湿。他的办公室在哪?他的住所安排,他一无所知。也无人安排。
不管如何,他此时肯定不适合继续站在走廊听风看雨。他缩了缩脖子,迈腿冲进雨幕中。
对于陈塔中学,来之前他稍微有些了解。如果说陈塔还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陈塔中学了。
据说三四年前,许多黄港城镇的孩子和青山市的孩子都扎堆往陈塔中学挤。因为陈塔中学的教学质量高,老师管理严格,教学能力也强,高考成绩丝毫不下于青山市一中。
后来,随着高三年级的六七名教学骨干被省市学校高薪挖走,这座承载着陈塔百姓希望的学校逐渐凋零。
学生人数从最高峰的一千八百多人,直降到现在的六百二十人。而且呈现逐学期下滑的趋势。
当年,陈塔镇因为中学而火,据说镇上的出租房价格一度超越县城,不算繁华的镇子上,一房难求。
但是当他冒雨来到学校前,还是被这座镇级“名校”所惊。
即便和镇政府大院相隔不到两百米远,但学校门前的道路布满了泥浆,雨水落地翻泡,凸凹不平的校门口停靠着农村常见的拖拉机和摩托车自行车,陪孩子考试的家长们在校门口的几家小店门檐下躲雨。不时有摩托车呼啸而过,飞溅起一片泥浆。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小,一个巨大的泥地操场,周围是一排不下二十几间平房。学校围墙上布满青苔和深深浅浅的杂草,一看就知道很有年头。
学校院墙的北侧围着一群人。虽然在雨幕中校门外的家长还不知情,但随着镇卫生院的一辆救护车疾驰而去,学校里传出“围墙倒塌了,砸伤了人……”的呼喊声。
不断有家长朝北院墙跑去。
郭小洲来到北围墙之时,邓怀东正站在大雨中怒骂一名中年男子。
“秦守一,我艹你祖宗,上个月修缮资金就划拨到位,你******怎么不安排人重修围墙?要是今天受伤的是学生,你怎么对他们的父母交代?我看你这个校长是当到头了。”
秦守一同样没有打伞,雨水把他淋成彻头彻尾的落汤鸡,清瘦的脸上满是悲愤和委屈。
一名镇最高领导人,在公开场合用及其粗俗的语言责骂一名校长,这在郭小洲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他默默看着咆哮中的邓怀东。这难道就是他即将要开始合作并协助的工作伙伴和领导?这简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有任何领导艺术和风度,甚至缺失操守。
即便要责骂,也应该是去办公室,小范围内解决。邓怀东这样做,会不会导致小事情成为大事?
这样的领导作风,真是要不得。
邓怀东双手叉腰,一把推开一名镇办工作人员递过去的雨伞,“滚开!”继续指着秦守一的鼻子,怒斥道:“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不修围墙?凭什么不修,修围墙的钱哪儿了?说不出来,老子今天让你淋一天一夜的雨。”
本来情绪紧张激奋的学生家长们,竟开始为秦校长说好话。
“邓书记,有话慢慢说,秦校长也不容易……”
“是啊!邓书记,外面这么大的雨,有事去屋里说吧,身体重要……”
“秦校长能守着陈塔不离开,我们陈塔人都感激他,有问题可以想办法解决……”
“秦校长,给你雨伞。”几名家长纷纷上前给秦守一打伞。
邓怀东依然不放过秦守一,他再次咆哮着,“为什么不修围墙?你******回答老子。”
秦守一苍白的脸上一阵抽搐,他抬头直视邓怀东,大声道:“我去财政局要了十三次,每一次都说下一次给……如果有钱,我早修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发出叹息。
邓怀东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放低声调,“为什么不找我?找镇里出面?”
秦守一摇头,低声道:“找谁?我找过镇里,管事的不在,想管事的管不了……”
郭小洲观察到,邓怀东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他敏捷的捕捉到了。
邓怀东的眸子微微瞥向郭小洲,他忽然指着郭小洲说,“秦校长,这是我们镇新来的镇长郭小洲同志。你直接找郭镇长帮你解决问题。”
郭小洲眸光一闪。心想,邓怀东是一招接着一招啊!出手就扔给他一个烫手山芋。想当然,这笔钱好要,镇里和学校早要到手了。
他一个妥妥的新嫩,在黄港没有任何人脉资源,人家凭什么给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