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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活祭奠,死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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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将即戌时阿日才匆匆赶了回来,那时的天还未亮,因着雨天,整个天空蒙着阴暗的深黑,如意一夜未睡,见阿日回来便再顾不得睡觉,急忙忙的命阿日进了寝殿回话,她起身迎了上去,阿日打着手势告诉她那孩子命大,没死。

如意的心在这一刻放松了一些,她终究还是不忍见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的死了,她给阿日带了些银两交给宝霞,想来暂时维持宝霞和那孩子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如今皇上和皇后都以为那孩子死了,兴许从此以后,那孩子便可以真的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她拉过阿日的手,瞧着阿日沾着雨水的湿发,心微痛“阿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瞧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冬娘赶紧端了热茶,莲青又取来了干净的衣服,如意只管替阿日搓了搓冰凉的手,阿日眼睛红红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她摇了摇头道“不冷。”

阿日感觉如意的手又软又暖,她手上的里温度渐渐传到自己的手掌心里,“阿日,快喝些茶暖暖身子。”

如意亲自端了茶递给阿日,阿日饮了两口,只觉得身子里也暖洋洋了起来,莲青又拿热毛巾替她净了脸,阿日换衣服,坐了下来,才打着手势将莫铭的事细细又跟如意说了一遍,如意想着那孩子和宝霞留在京城终归不安全,待那孩子伤势好了一些之后,再想个法子将他们送出京城,只是不知宗政烨那里怎么说,倘若宗政烨还会在乎苏君瑶,到时他们一并走的远远的才好。

她心里始终有个隐忧,害怕宗政无影和宗政烨不死心还会再入宫行刺皇上,其实单就自己和皇上相处的这一段时间看来,皇上的确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上,虽然他下令杖杀了莫铭,可他毕竟是一个君王,他怎能容忍有这个孩子存在,说到底是皇后太过狠毒,利用这个孩子来洗清自己的所犯下的罪过,皇上不会再怪责皇后害死了舒妃,舒妃当真死的一文不值,既保全不了自己,更保全不了孩子,就如前世的自己,那么傻,到最后害死了自己,也害死了孩子。

她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纱帐上悬着的镂空薰香小银球,她的恪儿曾经跟她说过“母妃,你把那个小球拿下来给恪儿玩嘛”

泪,延着眼角无声的流淌下来,沾湿鬓角的发,就算她如何努力,她的恪儿也再回不来了,莫离云,那个该死的莫离云如今正好好的做着他的三皇子,若不是他太过狠毒,又怎会葬送了恪儿的性命,沈秋凉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她要叫莫离云一并跟着沈秋凉去了,前世他们不是很恩爱么既然如此恩爱,也该死在一处,她要将前世痛加倍的报复在莫离云身上,叫他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她心里的恨意,一层层翻涌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遥遥可见天地间一片混沌,那混沌里渐渐透出亮光来,天明了,又是一天新开始。

第二天,整个京城依旧笼罩在一片雨雾里,平日里繁华喧闹的京城并没有因为大雨而平静下去,反而益发的喧闹了,皇城脚下,最繁华的一整条大街,不知何时挤满了人群,就连巷口处也全是人,那些人未着油衣,青一色的披麻戴孝,只干嚎着,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泪,反正是一片全湿。

街头的百姓指指点点,顾不得大雨,一个个脸上带着惊异的神色纷纷议论着,只听那人哭喊道“我们的晋西王死的好可怜啊身为皇上的嫡亲兄弟还要遭荼毒,天子无道,无道啊”

随之附合的声音也哭的凄厉“朗朗乾坤,苍天在上,晋西王何罪之有,镇北王何罪之有,定淮王何罪之有,皇上下狠心将他们圈禁,天理何在啊。”

“他们可是皇上的亲兄弟啊皇上弑兄杀弟登上皇上,如今还不知魇足,竟然利用太后的寿宴诓了三位王爷过来,这一来便是万劫不复,再无逃出生天之日啊。”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想定三王什么罪,还不是凭他两片薄嘴皮子一碰”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百姓也交头接耳,早有耳闻皇上为登帝位诛杀兄弟,如今所剩的兄弟也只有三王并着一个瑞亲王,瑞亲王自不必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而三王却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必不是皇上还不肯放过,找了个谋逆的名头再治死三王。

有人叹道“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君心,而君王最怕的便是被人篡位,看来三王是在劫难逃了,皇上这是在忌惮自己的亲兄弟啊。”

又有人辩驳道“皇上是好皇上,为了治灾亲入灾地,帝后当着百姓的面吞吃蝗虫,才得以助百姓治了蝗虫灾害,保了万千百姓的性命。”

“什么好皇上”其中一个披麻戴孝的中年男子正是晋西王府的李管家,他怒斥一声,又“呸”的朝地下吐了一口浓痰道,“不过是做给天下的看的罢了,他沽名钓誉愚弄百姓,就是想博取一个贤良名儿,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也只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两个亲兄弟,当今皇上又杀了多少个亲兄弟,难不成他还敢比李世民不成,我看他倒不是李世民,分明就是五代十国时期以猜忌和残暴著称的南汉中宗刘晟,欲将所有兄弟屠戮殆尽才甘心。”

那人骂完,忽又有叹道“唉无人道啊,听说连太后都气病在寿康宫了,那晋西王可是和皇上一母同胞啊”

有个百姓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敢问三王是几时殁了啊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没。”

李管家眼里挤出一把痛泪,又伸手擤了擤鼻涕道“可怜哪,咱们也是被皇上逼的没法了,咱们是来活祭奠来了,虽然三王还没殁,但也离死不远了,若咱们不活祭奠的闹上一闹,兴许皇上今儿就要逼死三王了。”

“哦。”那小百姓恍然道,“原来还没殁啊,真真是千古奇闻,还有这活祭奠来着。”

“咱们也是被逼上绝路了啊”李管家哭的哽咽,“不然谁还愿意冒着死罪来活祭奠,咱们不忍心看着三位王爷一起给皇上逼死了。皇上连自个的手足也不肯绕过,当真是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连老天爷都瞧不过的要落泪了。”

说话间,又是哭声震天,雨水打湿了灵幡,就连那纸人纸马纸轿都被雨水淋烂了,上百面白纱帐在雨中迎风飘荡,有好几个孩童哭的最是凄惨,声声唤着父王,周围的百姓见那几个孩子被雨打的尽湿,不免生了同情之意,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开了,有同情的,有不屑的,有观望的,各种姿态应有尽有。

孩子们戴着孝布,撒着纸花纸钱,纸花纸钱落满地被雨一淋脚一踩早已烂成一团,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扬扬洒洒的吹着唢呐,那声调呜呜咽咽的秋日的凄风苦雨里愈加悲凉,孩子们边撒纸钱边哭,只哭的撕心裂肺,叫人闻之落泪。

百姓们退居道路两旁,整个条街哭声动天,白幛环绕,纸钱飞散,还有一行和尚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持诵着大悲咒。

突然一个尖锐而凄厉的女人哭声传来,“王爷,臣妾知道你过的生不如死,听说皇上已经赐了毒酒了,臣妾这就先行一步,好让王爷黄泉路上有个伴啊”众人惊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子忽然抽出一柄尖刀,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胸口涌了下去。

血汩汩而出,染红了白色孝衣,那女子生的本有几分颜色,如今却是香魂一缕飘走,呜呼哀哉死了,大雨冲刷着血腥的鲜红,百姓们只瞧着的心惊肉跳。

一个孩子跑过来哭的跪倒在女子面前,柔弱的小手扯着女子的手声声喊着“娘亲娘亲”

这一声声娘亲不知又揪痛了多少人的心,李管家赶紧命人收了尸,那孩子只追着直哭。

雨仍在下,整个世界仿佛只看见漫天的雨,雨里夹杂着白色的纸,白色的纱帐,天地间早已是一片模糊,白茫茫的唯有那些凄厉的男人女人孩子的痛哭声震碎了人的心肠。

很快,便有瑞亲王带着一队禁军侍卫赶了过来,瑞亲王瞧着为首的人正是晋西王府里李管家,他厉喝一声道“荒唐”

李管家一见瑞亲王过来,急忙叫道“奴才是哭我家主子来了,难不成瑞亲王连哭也不给奴才哭。”

“你家主子还没死,你哭个什么劲。”瑞亲王冷喝道,“你们若再胡闹下去,休怪本王无情,弄来这牛鬼蛇神的一堆人蛊惑百姓,百姓的眼睛的雪亮的,岂能被你们糊弄。”说着,他回身一喝道,“来人啦统统给我打下去。”

李管家身后的几个人大哭大叫道“京城的百姓你们瞧瞧哪,瑞亲王仗势欺人,要欺负我们这些无根无依靠的人了,今儿我们也不怕死了,就算拼了一条也要找皇上讨个说法,三王有什么错,皇上要弑亲兄弟,天理难容啊”

那些人哭的正起劲,不知是谁推了禁军侍卫一把,那禁军侍卫身子往前一动,正好撞到一个孩子身上,那孩子身子往后一仰,竟然直愣愣的栽倒在雨里,有个妇人疯了一般冲了上来扑到那孩子身上,儿一声,肉一声的哭着道“打人啦,打人啦皇上派人来打人啦”她哭叫着又回头直瞪着瑞亲王道,“瑞亲王,难道连个孩子你也不放过么再怎么说这孩子也算是你的亲侄儿吧好狠的心啊”

“你”瑞亲王此时已意识到这一场闹局是精心谋划好的了,经他们这一闹,皇上反不好让三王立时就死了,若三王这会子死了,恰好就落实了皇上诛杀亲兄弟的罪名,百姓的眼里可不一定能看到三王的谋乱之罪,他们的眼里只有一个事实,三王被自己的亲大哥,当今皇上所迫害,他剑眉紧蹙,正要说话,那妇人忽然一把扑向他,在他身上又打又捶,哀嚎道,“你杀要就杀了我,别杀我的孩子,别杀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

那妇人正哭的泪眼朦胧,凄惨无比,忽听一人问道“这孩子果真是你的么”

妇人头一抬,霎时间怔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好看的男子么她已经找不出任何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相貌,油纸伞下他一身月白长袍,长发及腰随意而华美的披在肩,那一弯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琥珀色琉璃目通透无邪,白皙的肌肤在雨幕下益发显得如梦如幻,合着这烟雨蒙蒙,他美好的不似人间男子,仿佛周身都笼着一团令人向往而着迷的淡白光晕,只消他淡然一笑,便可令这天地也为之失色。

雨打在那妇人的脸上,她几乎觉得身子沉沉欲坠,想要努力攥出一个最美好的笑来,可明明她那样狼狈,她微有局促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几乎是窒息的盯着这张看好的脸,那样的白,白到不染一丝尘埃。

她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只嗫嚅道“自然是自然是我的我的孩子。”

他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眉宇间带着淡薄的气息,那眸子里的光却是冷的让人难以接近,雨飘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一阵阵哗哗声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再存在,雨雾织就的轻纱迷离缥缈,他淡笑一声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母亲,你为何让你的孩子这般凄苦的站在风雨地里,任凭他害怕的哭泣。”他转眸看了看那小小的身影,那孩子只缩在女子身后,单露出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他又笑了笑。

“你可是天上的神仙”那孩子钻出身子,将手放进嘴巴里舔了舔,歪着头打量头他,他缓缓走过去,将伞罩在孩子头顶,孩子抬眸冲着他露出纯净一笑,伸手指了指妇女道,“她可不是我娘亲,我娘亲可比她好看多了。”

众人哗然,都直愣愣的盯着上玄洛和孩子,那妇女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身子猛地一缩,疯狂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她抬眸看了看,四周的人都拿鄙视的目光盯着她,她强辨一声道“这孩子是定淮王的孩子,我是定淮王的侧妃,自然也算得这孩子的娘亲。”

“狗屁娘亲”人群里忽然有一怒骂了一声,“怕是个不拿孩子当人看的恶毒后娘吧”

玄洛也不说话,单拿了一块绢帕替孩子拭了脸上的泪水,只伸手指着一个禁军侍卫道“刚才他可推你可打你了”

孩子摇了摇头,懵懵懂懂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李伯伯叫我跌倒的,他还说”

李管家一听不好,脸色气的紫胀,赶紧走到孩子面前,一把抱过孩子道“你是谁竟然逼问一个孩子,孩子的话岂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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