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惇看到已方兵败如山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渡而击,如今对方的人马一半都还没有过来,怎么就会败了,他犹如傻子似的停在原处,几名亲兵将他扶上马背,拼命打马,才逃离战场。
泌水东岸地势平坦,后面数十里却是丘陵居多,适合两军作战,也适合战败者逃离,叛军败后,开始是大股大股逃走,后来分成小股,官军也不得不分成小股追击,只是追逐半天后,数十万叛军就象是冰雪般消融不见。
这次官军虽然大胜,只是因还有大半人来不及过河战斗就已呈一面倒,叛军溃败时人手不足,最后一检点,只抓到五万多俘虏,战死的叛军只有一万多人,叛军总共二十多万大军,也就是还有十五万以上不知去向。
在渡过泌水东岸近五十里后,韦孝宽只得下令停止追击,剩下的十几万叛军是往邺城方向走了,还是藏匿于山林,若是断了官军后路,与邺城方向的叛军两下一夹击,官军反而有危险。
第二天一大早,韦孝宽派出一队队斥候,向四下搜索,务必要搞清楚那消失的十几万叛军去向,否则无法继续向前进兵。
杨勇和高颎两人也分别带着两支小队在四周搜索,韦孝宽本不愿意让两人冒险,特别是杨勇,如果出事,他纵使有这场大胜也无法和杨坚交待,只是腿长在杨勇脚上,韦孝宽事务繁忙,哪有时间一直看着杨勇。
杨勇的亲兵经过各种地形训练,放过一些大路的搜索,专找一些山凹地带,只是搜寻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发现,眼看太阳已到正中,搜寻的人都是又累又渴,杨勇只得和亲兵一行躲进树林中休息,喝水吃饭。
远处树木中突然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亲兵生怕有猛兽出来伤了杨勇,连忙弯弓搭箭,向树众中射去,弓箭响过之后,树丛中顿时传来一阵呻吟声,杨勇连忙命令:“停止射箭,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数名亲兵很快上去,从树丛中拖出一个伤兵,这名伤兵腿上鲜血淋淋,胳膊上还插着一支长箭,也不知是战场中的还是刚才杨勇亲兵射的。
尉迟迥手下有一支最精锐的兵马,号称黄龙兵,衣服都是黄色,尉迟迥反叛之后,叛军所穿皆是黄衣,只是这名士兵身上外衣已经去除,里甲和官军一模一样。杨勇猜想此人多半是叛军,否则不会躲在树丛中不敢动,还是问道:“你是官军还是叛军?”
伤兵反问道:“官军如何,叛军如何?我们只是小兵,一切听从上官命令,你要说我是叛军就是叛军,是官军就是官军。”
杨勇默然,这名伤兵所说没错,昨天交战的双方本来都是官军,只是上面分属两方,要拼命的却是他们这些下级士兵。
“那好,我再问你几句,你是否是邺城的兵马,躲在这里干什么,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不错,我是属于邺城兵马,不过家乡是陕西,至于躲在这里……”伤兵瞧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其他人呢,昨天你们分成小股小股活动,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伤兵道:“听说丞相正在家乡分地,有人便有田,昨天泌水一败,其他人就不想再当兵了,他们都要返回家乡去分田,否则耽搁分田的时间,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杨勇不由怀疑:“你是说昨天叛军全部逃散回家,他们没有回邺城或者躲到后面偷袭官军。”
伤兵苦笑道:“大人,朝庭又是免除徭役,又是分地,谁愿意和朝庭打仗,再说昨天数十万大军都败了,哪有人还会想到后面去偷袭官军?”
在抓到这名伤兵之后,杨勇的亲兵继续搜寻,又在森林找到五六个藏起来的逃兵,不同的是这些人并没有受伤,只是看到杨勇的亲兵并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做了俘虏。
对这些俘虏一问,他们的回答大部分和伤兵并无二致,失败后,他们想的不是回邺城,也不是想找官军报仇,而是都想往自己家乡赶去,参加朝庭的分田。
杨勇顿时放下心来,暗赞自己老子厉害,从古到今,百姓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土地,杨坚刚开始推行均田制时,杨勇还担心会引起更多人加入叛军,因为均田制损害的无疑是地方豪强利益,没想到这一条对于普通士兵的诱惑更大,昨天一败,叛军数十万大军就随风消散。
杨勇将抓到的数人全部放了,并给他们发放了几张证明文书,让他们可以顺利到达家乡,那名伤员也让亲兵暂时治疗了一下伤势,并留下足够的药物,托另外几名没有受伤的人照顾他回到家乡。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陕西人,有几人和那名伤兵家乡相距不过一百余里,数人都是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伤员回家,临行前,几名俘虏都给杨勇咚咚的磕了数个头,才穿过树林,继续西行。
看到这些人走后,郑雄问道:“大将军,还需不需要搜寻?”
杨勇摇了摇头:“不用,马上回大营,我要转告韦元帅,让他把数万俘虏也放了,叛军已不足惧。”
杨勇回到大营时,在帅帐中却没有见到韦孝宽,只得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韦孝宽的身影,此时韦孝宽的状态极其好笑,他趴在一个营帐角下,白花苍苍的面容紧贴着地面,好象在搜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