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太祖之怒的传言愈演愈烈,加之柳素醒后脱口说出在画舫见到私下出宫的当今陛下和皇后,更让传言有了几分言之凿凿。
今上和皇后因何出宫,无人去细究。只是帝后出现在画舫,就难免让人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男子流连青楼是再正常不过的,世家子弟挟妓出游被视为风雅之事,可皇后出去了画舫,这就是行止不端。于是三千太学生又有了借口对钱若水口诛笔伐,在封后大典即将到来之前,言辞激烈,甚至煽动了一些朝臣,意图罢朝,以要挟杜恪辰取消封后。
而煽动这些朝臣的传言中,又有一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当日柳素因火患而断然跳江,容貌尽毁,这只是对外的一个说辞。而实际上,他的后背还中了一刀,据说所言,当日的歹人说是奉皇后之命要杀他,幸亏他跳江逃走,才保住性命。
这话看着疑点重重,但柳素已经是个废人了,柳家断不可能拿自家子弟的性命布这样大的一个局。
若说传言是柳家在背后主使,那搭上自家的性命,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之举,不免让钱若水心生敬佩,对柳太后的警惕也就更加深了一分。
为了把她拉下后座,柳家赔上一个如花的少年朗,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可还没等钱若水弄清这当中的阴谋,柳太后已经找上门。
自钱若水回宫后,还没有与柳太后正面交过锋,唯一的一次探病都被她拒之门外,在冰天雪地中站了数个时辰。大抵她与柳太后的矛盾都是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她是受罚的一方,而柳太后永远高高在上,不屑于屈尊迁就。
而这一次,柳太后竟主动上门,到了她的含元殿来,而且是在封后大典的前一日,她正处于异常忙碌的时期。
皇后的翟衣已经做好。这一次,柳解言没有托三阻四,而是在管易的监督之下三日之内便赶制了新的翟衣,依钱若水的意思,不必繁复,只需要合乎规制便好。可还是被人诟病了一番,依旧觉得钱若水奢靡铺张,不堪为命妇表率,以风不可助长,即便是听说立后大典的一应花销全由皇后一人承担,也是对她颇有微辞,认为皇后也有私产是一件极不规矩的事情。横竖不管钱若水怎么做,都会被诸多指责。钱若水索性也不理会,只等着立后大典一过再发作。
她正试装的当会,柳太后进来了,身后浩浩荡荡着跟着她素馨宫的宫人,气势汹汹。
钱若水看着像是要打群架的架式,当即噗嗤一笑。
落在柳太后的眼中,却有轻蔑之意,当即大喝一声,“见了哀家,你缘何不跪?”
钱若水原以为这些年,柳太后会有长进,可除了罚站就是罚跪,多少年也是这般。真不知她当年是如何在宫斗中幸存下来的,先帝把人宠得无法无天,却没有人对她下手。不过一想到沈太后的手段,她也是深深地叹息。
“太后恕罪,妾身正在试装,不能行大礼。”从进厉王府开始,钱若水一直称呼她为“太妃”,而今却还是“太后”,不曾随杜恪辰喊过她一声“母妃”或是“母后”,可见其疏离与敌视。
柳太后大怒,“你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来人,给哀家掌嘴。”
钱若水不为所动地望着她身后的宫人,“太后此番前来,是来生事的?既然太后没有把妾身当成皇后看待,那么本宫也没有必要守着长幼之分。想掌本宫的嘴,也得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命在!”
“钱氏,你放肆。”柳太后就是来寻她的晦气,自家侄孙被她毁了容貌,差点就死在秦淮河中,这口气她焉能咽下。
钱若水不得不提醒她,“这里是含元殿。”
她的意思很明白,这是她的地方,柳太后想在她的地方挑事,明摆的就是不想要这份婆媳和谐。虽然这份和谐早就不存在。
“哀家就是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含元殿,什么封后大典,一个没能出现的皇后,这大典就只能作罢。”柳太后话音刚落,含元殿的殿门被重重的关上,连钱若水身侧之人也纷纷退后,一副听候差遣的忠心耿耿。“这后宫是哀家说了算。”
钱若水还是低估了柳太后,她在宫里没有根基,这些宫人都是先前留下的,还有几名是由勤政殿那边调拨过来,原是杜恪辰用得衬手之人,她也就没有再多细查底细。可柳太后经营了三年,明面上看着并不管事,可人是萧云卿调教出来的,自然也能为柳太后所有。
“皇上若是来了,便说钱氏为了明日的大典早早地歇下,不见任何人。”柳太后让柳嬷嬷吩咐下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进含元殿,只要守到明日吉时过去,她就再也成为了皇后。”
钱若水一旦缺席封后大典,自有三千太学生和满朝文武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