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我有点粗心,有两次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关掉煤气,结果第二次我回家的时候,超人就在我的窗外,双手抱胸,跟我说‘老兄,赶快找个女朋友管管你吧’。这叫什么话!我要是能长成他那样,我还愁找不到女朋友?”
“我的猫爬上树好几次都被他救下来,然后超人送了我一把宠物用的指甲刀,说‘试试这个,能让她学会远离大树’。”
“不会有人比我更倒霉了,我只是偷了一个钱包而已,就被超人弄到了儿童福利院去做义工……总负责人不肯放我走,因为我是超人送过去的。”
他们嘟嘟哝哝,摇头叹气,说起超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不满,但又显得很甘愿。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但这个城市看起来和三年前并无不同。
到处都干净整洁,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路上飘荡着棉花糖和咖啡的香气,只是天空中再也不会有耀眼的红披风飞过——倒是有不少莱克斯集团的机器人在四处巡逻,兢兢业业地维持着大都会的秩序。
大都会人差不多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超人的离去其实并未产生太大的影响,日子还是照样过。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那也是有的。
招牌再也不会坏了,停歪的车依然歪着但不会被刮掉车漆了,小女孩已经学会自己梳头了,树枝再也不会因为有人快速飞过而折断了,窗户上再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巧克力粉了。
麻烦都消失了。
但每一个人都没有变得开心。每一个人都很难过。
那个挽救了你的生命的人当然会在你的记忆中十分深刻,但没有人会一再回忆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生活终究会回归正常,也终究会被各种琐碎的小事填满,人们不会每天都回忆挽救了自己生命的人,但人们会怀念那个每天都从自己的窗前飞过的人,那个总是给自己带来快乐和麻烦的人。
超人。
只有大都会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因为在其他的任何城市,他都只是一个超级英雄,他和灾难一起出现,也和灾难一起离开,在某些人眼里他甚至就是灾难的化身;只有在大都会,他时时刻刻都在。
他在这里生活,也在这里离开。
所以,如果你要问时隔三年之后,大都会人是否还记得超人?
他们记得。
他们记得超人,就像记得楼下那家开了好几年从不关门味道鲜美的早餐店。他们记得超人,就像记得门口那个总是害自己踉跄着差点跌倒但又总是懒得修理的裂痕。
卡尔设想过很多种出场的方式,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让自己的出现更戏剧化一点,倒不是为了出风头或者彰显存在感,只是……一个辉煌的出场总是能有效地转移人们的视线的,对不对?
然而他在大都会市里闲逛了许久都没有碰到需要他出手的事情。
他渐渐在熟悉的气氛中放松下来,快活地飞到了他最喜欢的那家冰淇淋店门口,店主还是那个熟悉的颓废男人,抱着自己的吉他坐在门口,强迫客户们听他唱走调的破歌。
卡尔排到了队伍末尾。
做冰淇淋的小姐姐看了他一眼,轻车熟路地做好了卡尔最喜欢的口味:朗姆和牛奶混合,加巧克力粉、榛果碎和葡萄干。
“欢迎回来,超人。”颓废的店主拨弄了一下吉他,“给你免单。”
“谢谢。”卡尔回答,他接过冰淇淋后离开了队伍,就站在一边开始吃,排队买冰淇淋的人很多,他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抬起手,把镜头对准了卡尔。
“噢。”卡尔立刻腾空而起,“这就是我从来不在地面上吃冰淇淋的原因……他们会把我吃东西的照片放上头条的。那也太尴尬了。”
他飞快地在半空中吃掉了冰淇淋,随即绕着大都会市飞了一大圈,注意自己的速度和角度,以确定有足够多的人拍到了他飞在天上的照片。
然后他离开大都会,去别的城市解决了一些小小的事故,比如抢劫案,比如持枪威胁,比如车祸,还有几个吵架吵到动刀子的醉汉。
在遥远的地球另一边,卡尔带走了几个被过分贫困的父母抛弃的婴儿。
他们很幸运。
有太多呼救需要聆听,就算是超人也很少注意到那么微弱的哭声和心跳。
回归的第一天,卡尔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
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贡献,是的,也没什么邪恶的、试图统治世界亦或者掀起一场大屠杀的反派,基本上只做了一些日常的工作,都是小事。
但卡尔还是觉得很愉快。
他愉快地回到了家,没有管外界究竟怎么为了他的真实身份而争吵,也不在乎人们怎么评价他的现身。
舒舒服服地,他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
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人究竟是不是超人?
这个问题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传遍了世界。
每一个人都拼命在网络上搜索更多和那个神秘人——很多人坚持他绝对不是超人,只是一个拙劣,好吧,高明的模仿者——有关的图片和视频,他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任何和那个身影有关的消息,想知道世界上最知名的超级英雄是否回归。
超人已经死了,就在三年前,就在人们的注视之下。
正义联盟为他的死亡做了证明。
大都会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近百位国家领导人在他的葬礼上出席并致辞。
数百位超级人类抬过他的棺枢。
——超人已经死了。